九月二十八日 陰

520號病房男孩的病情再一次惡化。

經過再三考慮，我同意了明宿醫生關于加大H號藥劑劑量的提議。

這是一個危險的決定。

不，應該說是一個危險的嘗試。

經過一個下午的觀察，事態朝著理想的方向發展。

男孩的精神穩定了下來。明宿醫生提出今晚留院觀察男孩病情的要求，我同意了。

說真的，對于加大H號藥劑劑量的這一決定我始終耿耿于懷。不過事已至此，唯有等藥效期過后再隨機應變了。

總之，明宿醫生能在醫院留宿我也安心了不少。

九月二十九日 陰

男孩的病情比我們預期的還要穩定。

明宿醫生一直到下午三點才回家，據值班護士透露，醫生昨晚一夜未眠。

我查看了男孩的病歷。

男孩今年十二歲，一個月前入院，確診為間歇性狂躁癥。

初期發病周期為一天三次，在藥物與心理輔導的治理下，病人的情緒得到較大的穩定，發病周期變為一天一次，且都是在早上六點半前后。

針對這一點，男孩的主治醫生明宿曾提出：“早上六點半多為學生起床上學的時間，會不會男孩因為厭惡上學而對這個時間極度抗拒呢？”

我不否認這個觀點。

直到有一天，男孩的父親來看望后，男孩穩定的情緒突然急轉直下。

男孩回到病房，剛關上房門，立刻便開始咆哮不止。還沒走遠的護士聽到動靜后，慌忙找來了明宿醫生。

明宿醫生和三個護士好不容易才給男孩打了鎮定劑，直到藥性發作前，男孩依舊咆哮不止。

發音模糊，語速極快且毫不間斷，據明宿醫生的匯報，因為男孩在說出某幾個詞語的時候語氣特別強烈，所以他分辨出了“殺死......你怎么......很快......就......”這幾個相對清晰的詞語。

在聽到“殺死”這個詞語出現在男孩的話語中時，我內心便涌起了一股不詳的預感。

這是一個極其負面的詞語。當這個詞語從一位精神病患者口中說出時，這便是一個危險的警告。

隨之而來的很可能就是人為沖突事件。

當然，也不是沒有正面例子存在。

比如說三年前，有一天，我的一位久病患者突然找上了我，他說：“我終于殺死了那個人?！?

這里的人，指的是他精神世界的某一位存在。

他是一名人格分裂癥患者，在說出這句話的一個月后，他便順利出院了。

據我所知，他這幾年的情緒都非常穩定。

在自然界的規律中，“殺死”往往與“生存”緊密相連。動物經由“合理殺生”維持食物鏈的“存在”，植物通過自身“合理死亡”確保肥料的源源不斷。

我不否定死亡。

只是，作為一名醫生，我希望我的患者能遠離死亡。

無論是面對死亡還是制造死亡。

九月三十日 陰

男孩的病情再次變得不穩定。

距離男孩開始注射H號藥劑已經過了兩個星期，繼前天明宿醫生第二次加大H號藥劑的劑量后，今天他又一次提出了加大藥劑劑量的請求。

我拒絕了他的請求。

我想他是瘋了。

作為應急性精神安慰劑，H號藥劑從開始研發到投入使用不過只有半年的時間，臨床試驗也不過只有十例，且均在本院使用。

前面九位病患都因為H號藥劑的副作用而變成了徹徹底底的傻子。

而現在520號病房的男孩好不容易撐過了第一藥期的副作用，眼下正是觀察實驗的好時機，男孩病情再度惡化很有可能只是身體的應激反應，為什么就不能多留意幾天男孩的病情變化呢？

碰到這種情形，他只會一味地通過加大藥量來強行壓制病情。

明宿太激進了。

我可不想因為那小子的魯莽而損失一個珍貴的實驗材料。

十月一日 陰

今天一早，明東升董事長來到了療養院，借視察之名對H號藥劑的研發進度旁敲側擊。

提到520號病房的男孩，董事長一再強調科研實驗就是要敢于嘗試，大步向前......此類種種，盡是空口無憑。

看著明宿那一副云淡風輕的表情，我知道事態已經開始朝著不好的方向發展。

明東升是黑道出身，即使如今已經做起醫療投資，但他那不把風險當一回事，說一不二的性格卻早已深入骨髓。今天他親自前來，擺明了就是要把我死死地按在試驗臺前，不做也得做。

如果此刻選擇離開，不說明東升是否會為此前種種不法之事而將我徹底封口，單單是這十幾年來源源不斷的人體實驗材料，就讓我難以割舍。

想到這，我再次瞥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兩個人。

明宿那蠢貨只會給他爹灌輸白癡的想法。

午后，我們三人來到了手術室。

男孩在注射鎮定劑后陷入沉睡。

我仔細檢查男孩的身體狀況，在收集完詳細的數據后，給男孩注射適量的H號藥劑。

一切靜待十二小時后藥效的發揮。

......

薩丁手中的日記本到此為止。

再次翻開其余的日記本，上面的內容基本都是關于各個病患的治療過程，大同小異，乏味可陳。接連看了幾本后，薩丁便對此失去了興趣。

薩丁了解到這里是一座精神病院，日記中提到一位明宿醫生，似乎是個任性妄為的家伙。

寫日記的是這個精神病院的院長，似乎受制于一個名叫明東升的黑道董事長。院長熱衷人體實驗，似乎也不是什么善類。

讓薩丁印象最深的是520號病房的男孩和H號藥劑。因為院長最后一次寫日記是在十月一日，前面幾天寫的都是男孩和藥劑。

總給人一種邪惡科學家在進行什么禁忌實驗的感覺。薩丁捂嘴沉思。

“這么說墻上的人物畫就是院長本人咯?！?

薩丁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人物畫上面。

“禿頭院長在微笑”

薩丁給這幅人物畫起了一個貼切的名字。

有點滑稽。

薩丁的微笑溢于言表。

突然，人物畫的眼睛一下子睜開，配合著中年男人那詭異的微笑瞬間給薩丁帶來極大的沖擊。

薩丁的微笑一下子僵硬在嘴角，并伴隨著“噗通”一聲和陣陣揚起的灰塵，昏倒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