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主大人，老臣……咳咳咳……老臣赫德維格，罪該萬死！”

還沒等到巴卡進勤政殿的大門，一直站在勤政殿門口的赫德維格，一邊咳嗽，一邊直接“噗通”一聲跪倒，口稱有罪。

這一招，是赫德維格早就想好的。

自己突發急病，本來是無可厚非的一件事。

人食五谷雜糧，有誰能保證自己一輩子都健健康康的呢？

但自己生病之后，耽誤了大量軍部的工作，這件事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不有點表示，難以平了朝中人的嘴。

巴卡被赫德維格的舉動嚇了一跳。

“軍相這是干什么？快快請起！”

他手忙腳亂的想把跪伏在地上的老軍相拉起來，同時呵斥一邊站立的侍衛們：

“你們都是干什么的？軍相有病在身，難不成偌大個勤政殿里面，連個供人休息的凳子都沒有嗎？”

聽了國主的呵斥，侍衛們放下手中的武器，跪在地上。

為首的侍衛長說道：

“回國主大人，小的們也曾勸過大人落座，可是大人說……大人說……”

他偷偷看看一邊還在不停咳嗽的軍相大人，自覺把嘴閉上了。

赫德維格察覺到他的目光，適時給了侍衛長一個“不準多嘴”的眼色。

巴卡又不瞎，兩人之間的這些個小動作，他看的是一清二楚。

“我命令你，說！”

對于這些在國主府中工作的侍衛來說，國主的命令大過天。

違背了國主大人的意愿，可不是什么鬧著玩的小事。

是以，在這種情況之下，只能對不起軍相大人了。

“啊……是是是！”

侍衛長跪伏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向巴卡道清事情的原委。

“軍相大人一早便到了勤政殿內，還特意囑咐我等，不要特意通知國主大人。”

“小的們見到軍相大人一臉病容，想著讓大人坐下，休息一會。可是，誰知道大人堅決不同意。還說……還說在朝堂上，只有國主大人一人能坐，其余臣子只能站著。這是祖宗立下的規矩，不能因為大人自己而壞了規矩……”

他一邊說著，一邊看著偷眼瞧巴卡的反應。

觀察巴卡反應的，不止他一個人，還有在一旁裝病秧子的赫德維格。

赫德維格用袖子捂著嘴，一陣猛烈的咳嗽，簡直就要把自己的肺給咳出來了。

巴卡的反應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這位自詡精明的國主，在原地愣了半晌。

裝的。

赫德維格在心底不屑的評論一句。

然后滿眼深情的看向身后的軍相。

表情太假了點，這時候應該眼眶含淚才對。

赫德維格又在心底加了一句。

“軍相……”

巴卡伸出雙手，托住了赫德維格的雙臂。

“……國家正處危難之際，朝中卻無一人能為我分憂！”

“在這個邦國之中，人人羨慕國主的位置至高無上。可是，在邦國生死攸關之際，旁人哪里知道我這個國主心中的焦慮……”

“可是軍相，你明白！你是這個邦國當之無愧的——棟梁！”

他說到深情處，情不自禁的表情以及語氣變化，讓赫德維格有點想吐。

嘔……

這演技，簡直就是三流戲子在下等劇院的蹩腳演出。

看不下去，簡直令人作嘔。

心里想歸心里想，可是臉上，赫德維格還是那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同時配合著巴卡的“深情”，不住點頭。

“軍相，前些日子……”

聽著巴卡無聊的絮叨，赫德維格強壓著心中的不耐，裝作一臉認真的樣子。

當聽到巴卡對自己表示關心的時候，他還會有氣無力的感謝上兩句，語氣誠懇至極。好像真的對國主在百忙之中，能抽出時間惦念自己這個糟老頭子表示感激。

“……”

“……邦國能得軍相如此人才，定能強盛千秋萬載！”

一頓毫無意義的長篇大論之后，巴卡以這句話作為結尾，終于結束了自己長達十多分鐘的廢話。

可算完了。

剛剛的十多分鐘里，巴卡的嘴是一直沒閑著，東扯西扯，滿天亂扯：

開頭從邦國的歷史，扯到邦國史上的英雄，再扯到現在朝中的現狀。

聽得赫德維格耳朵快起繭子了。

閑的無聊的時候，他簡單把國主大人的話在心里做了一個歸類總結。

巴卡的一頓廢話，無非就是在說，之前那些偉大的國主之所以能成事，是因為他們手下有一群能干事，能干實事，干大事的人才。

現在呢，自己這個國主當得真憋屈。

平日里還看不出來，到了真正碰見事的時候，手下一個有用的玩意都沒有。

這找了一圈，還是只有自己，才是那個國家的棟梁之才如何如何之類的。

意思是有了自己，這個國家才會變得更強大。

赫德維格無語了。

這小子看上去傻乎乎的，干什么也都很幼稚，說話光說廢話。

不過剛才他說的那些，的確很有道理。

確實，只有自己，才能讓這個漸漸腐朽的國家強大起來。

想到這里，赫德維格連連點頭，一點不好意思的表示都沒有。

巴卡很滿意自己的舉動。

看看吧，這才是真正的國主應該做的事情。

在自己忠心不二的下屬大病初愈之時，及時送上鼓勵的話語，表示一下自己的關懷。下屬自然會感激涕零。

幾句好聽話，對自己來說，不過是動動嘴皮子而已。

對待忠心的臣子，就像對待一條忠誠的看門狗一樣。

只要記得隨手丟一根骨頭，它就會滿足，然后搖尾乞憐，讓主人施給它更多的恩惠。

真正的御下之道，理應如此。

“那么軍相……”

巴卡很滿意赫德維格的反應，輕拍軍相的后背，幫他理氣。

“咳咳……國主大人有何吩咐？”

赫德維格“虛弱”的回道。

“你已經這么大歲數了，還生著病，身體是否還能撐得住？不行的話，這邊的事情先放放，先回去好生休養一番，等到完全康復之后，再做決算……”

巴卡“不忍心”的說道。

赫德維格心底暗笑一聲。

裝。

接著給我裝。

還挺像那么回事。

軍部的事情有多少，自己不用去看也知道。

自己這個軍相可不是白當的，自己生病的日子，以及預定康復回朝的日子，都是早就算好的。

正好掐在軍部事物堆積成山，但又不至于多到處理不了的時間點上。

再多的話，巴卡這邊就不好應付了。

估計得直接沖到軍相府上，把自己從床上拽下來干活。

“國主大人不必擔心……老臣的身體，這幅身子骨雖然老了……”

赫德維格有些遺憾的摸摸自己的胸口。

是啊，自己已經老了。

今年已經六十八了。

算是……半只腳踩進墳墓里的人了。

可是自己的夢想，已經近在咫尺。

他從未感覺到，自己昔年定下重振瓦爾卡的偉大理想，距離自己竟是如此之近。

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還在有力的跳動。

“但老臣的這顆心，還沒有停跳。”

“只要一息尚存，老臣必將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只不過，我盡忠的對象，不是你，巴卡；

而是這邦國之中，兩千萬的黎民百姓。

“好！”

我等的就是這句話。

你自己說的，那就不好意思了。

“不愧是我國的棟梁！國家的頂梁柱！”

巴卡哈哈大笑。

“傳令下去！”

身邊的侍從趕緊跪在一邊，聽候國主大人的命令：

“請國主大人吩咐！”

巴卡一字一頓的說道：

“擢升軍相赫德維格，為瓦爾卡·那不勒倫聯盟邦國軍事總司令，掛元帥銜。”

“聯邦之內最高軍事管理權，同樣轉交給赫德維格元帥，截止到此次戰爭結束為止。”

“自今日起，一切對塞羅比亞的作戰行動，報告申請不必呈交給國主，直接交由赫德維格元帥進行最終裁決！”

這回，輪到赫德維格愣了。

這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真的出乎意料。

聯邦中……有多久沒有出現過一個掛元帥銜的軍相了？

自己算是近百年以來的第二個。

這還不是最讓他震驚的部分。

真正讓他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是……

他現在竟然掌握著整個聯邦的兵力。

其實最后的那句話是一句廢話。

就算巴卡不說，也沒人會不識趣到把復雜的戰報交給一點看不懂的國主。

那不是成心讓國主下不來臺嗎？

巴卡想不起來的時候，也不會找軍部要這些勞什子，美酒和美食讓他根本無暇顧及這些，索性把自己的工作全部推給赫德維格了。

所以一般的軍事行動的申請或是報告，完全是由赫德維格在做最終裁決。

這樣已經算是僭越的舉動了，可是這是國主默認的，朝堂之上沒人說，更不會有人管。

整個邦國之中的軍隊，包括軍部在內，都是聽命于國主一人的命令的。赫德維格權利再大，也得聽從國主的命令。

但是，剛剛巴卡一句話，把整個邦國之內，將近五十萬的軍隊，完全劃給了赫德維格。

巴卡的這一舉動已經把老謀深算的赫德維格嚇傻了。

他沒想到天上真的會掉餡餅，而且是這么大的餡餅。

整個人已經完全傻掉了。

“怎么？軍相大人？”巴卡拍拍已經傻掉的赫德維格，“還不接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