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法城，原90師的駐地。

現如今從戰線上撤下來的89師在簡單交付完防線任務之后，退守此地，等待兵員補充和后勤補給，以備后續命令。

對于戰爭帶來的一切，查理還是第一次切身體會到。

原本應該是寧靜祥和的秋日下午，一切都顯得亂糟糟的，就連空氣中也彌漫著一股令人不安的氣息。

為了不打擾到城中居民的正常生活，90師的駐地設立在賓法城的城郊，距離外城墻并不遠的一片開闊平原上。

在這里，既方便協防賓法城的治安，不會距離賓法城太遠，也不會因為士兵們的正常訓練而影響到城中的居民。

可是從今天早上開始，無數軍用卡車從駐地內開進開出：空車進，滿載著彈藥和士兵從駐地中開出。

數百輛坦克和自行火炮緊隨其后，分成不同批次，跟在步兵后面開拔。

整整一個師，數萬人的調動，這么大動靜的兵力轉移，老遠就能瞧得見。只要不是眼瞎耳聾的人，都知道了這里的軍隊開拔的消息。

加之前兩天，賓法城中已經開始流傳著前線失利，部隊已經開始后撤的消息。

剛開始，人們聽到這消息時，把它當做茶余飯后的談資，大多數人聽到之后不過笑笑而已，根本不會在意。

怎么可能真的失利？

不過就是聯邦正常的戰略性撤退而已。

公國每年都會來這么一套，什么所謂的“秋季攻勢”。

年年進攻，年年都會被邦國的軍隊打回去，今年肯定也不例外。

大家都是這么肯定的相信聯邦軍隊。

再說了，前面還有那么多聯邦的軍隊，塞羅比亞人怎么可能打的過來？

因此，沒人擔心戰火會燒到自己這里來。

但是今天早上，駐扎在城外的90師大規模調動，動搖了一些人的看法。

說不定……

說不定前線真的失利了呢？

不可能……

還沒等反對者們說完，這些人就開始列舉證據。

怎么不可能？

你沒見到城外的部隊在往前線開嗎？

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據嗎？

這樣一說，那些原本持堅決反對態度的人，心中開始出現了一些動搖。

直到下午時分，從前線撤下的89師撤到駐地時，賓法城的居民對邦國部隊的信任，徹底倒塌。

你們看！

那是從前線撤下來的部隊……

這么多的傷員？

我的天哪，他們到底經歷了什么？這前線局勢得是惡化成什么樣子了？

難道說……前線失利，塞羅比亞人真的打進來了？

89師殘余的步兵部隊，先行乘著1052補給站的鐵路補給線回來。

這些開往前線補給站的火車，去時滿載著彈藥和零件補給，回來時，就會承擔運輸傷員的重任。

由于人手嚴重不足，前線的戰地醫院根本沒辦法接納數目如此之多的重傷員。

只能先將一部分傷情最嚴重，急需搶救的傷員留在戰地醫院里；然后用卡車，將傷情次之的傷員送往距離較近戰地醫院。

輕傷員的傷口經過戰地醫院的簡單處理之后，跟著火車一起后撤，去后方等待進一步的治療。

分散在四列火車上的士兵們，基本上人人帶傷。

生活在陽光下的人們，永遠無法體會到戰場之上的殘忍。

尤其是卡塔奧突圍戰，這樣慘烈的戰斗。

人類的血肉之軀，在面對鋼鐵鑄就的騎士鎧甲面前，終究顯得太過無力。

傷兵們表情呆滯的從火車上爬下，機械的服從著上級的指令。

立正，列隊……

他們只記得服從上級的命令，對于命令不假思索的加以執行。

過于刺激的場面，已經讓久別戰場的瓦爾卡士兵們失去了自主思考的能力。

情緒永遠是最具有傳染力的。

死氣沉沉的低迷情緒，感染了在遠處圍觀的賓法城居民。

吶，我說……

怎么了？

我們的部隊……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失敗了？

……

塞羅比亞人是不是真的要打過來了？

……

喂……你說話啊……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慌亂開始悄悄的蔓延。

戰爭就要來了。

不知道是誰起的頭，但整個賓法城已經陷入了一片慌亂中。

人們瘋狂搶購各種生活用品，還有一些有錢人，裹著家中的金銀細軟，高價雇一架馬車，帶著家眷遠走高飛。

最直觀的后果就是一些不良商家趁機哄抬物價，各種生活必需品，非必需品物價飛漲。

城中治安也是一片混亂，犯罪率呈直線上升。

城中的小巷中，每時每刻都有搶劫，偷盜等犯罪的發生。

負責城中治安的治安官得了上面的命令，一定要穩住目前城中的局面。可是他們管得住表面上的混亂，管不了城中居民心中的混亂。

城里的一切都處于瀕臨崩壞的狀態之下。

賓法城的城主現在是一片焦頭爛額，他有心想要穩住城中混亂的局面。可是這種事，不是下定決心去做就能做得好的。

經濟，治安，民心……

這些都需要一點一點的來撫平，自己只怕是有心無力。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桌子上的鋼筆一跳，咕嚕嚕的滾到桌子一邊。

時間，人力，辦法……

自己現在是一個都沒有！

他思索良久，終于下定決心，撳了撳桌子上的電鈕，叫來自己的秘書。

“城主大人。”

城主秘書不知道此時城主叫自己來有什么事，疑惑的問道。

“給哈里斯老將軍打電話，就說……賓法城即將執行戒嚴令，需要軍隊進行協防……”城主的聲音略顯無力。

簡短的一段話，仿佛抽走了城主身上所有的氣力。

他癱坐在自己的椅子里，兩眼無神。

“是！”

秘書明白，在自己這個電話打通的那一刻起，賓法城城主算是把自己手里的權利，全部交給第三集團軍的哈里斯上將了。

而這樣一來，他這個城主就算是做到頭了。

……

第三集團軍司令部。

“叮鈴鈴……”

一連串的電鈴聲響起。突如其來的電話，打破了司令部的寂靜。

“喂，你好，這里是第三集團軍司令部。”

“……”

“嗯，是，您請講。”

“……”

“什么？”

“……”

“您確定嗎？”

“……”

“我再次代表第三集團軍司令部向您確認一遍，您是否確認剛才所說的請求？”

“……”

“……嗯，我會向將軍轉述的，請您稍等。”

“……”

“好的，再見。”

咔。

掛掉電話之后，秘書不敢耽擱，立刻敲響了作戰室的門。

“進。”

老將軍正在閱讀下面送上來的戰損報告，直接就讓秘書進來了。

“司令大人……”

秘書剛說了個開頭，看見一邊坐著的還有鄧普斯。他沒想到已經被罷免職位的鄧普斯將軍也在此處，趕緊為自己的失禮補償，低頭向中將致意：

“鄧普斯將軍……”

“我現在只不過是第三集團軍普通的一個軍事顧問而已。看你這么著急，一定是有什么急事，不必在意我，說你的就行。”

鄧普斯對于自己恩師的貼身秘書并不生分，他跟自己的恩師一樣，都很看好這個工作態度極為認真的年輕人。

“是，鄧普斯將軍。”

他重新轉向哈里斯。

哈里斯放下手里的戰損報告：“有什么事？”

“剛剛城主府那邊向司令部打電話，前線作戰失利的消息已經傳到賓法城內了，現在賓法城陷入一片混亂之中，賓法城的城主決定頒布戒嚴令，請求第三集團軍派出軍隊，協助管理城內治安。”

中校秘書的話音剛落，只聽得哈里斯怒斥道：

“笑話！”

“老師息怒。”

鄧普斯見哈里斯干瘦的胸膛一起一伏，動了真火，開口勸慰道。

哈里斯顯然是被氣到了，自己的學生開口相勸也一點不留情面。

“息怒？我怎么息怒？這簡直就是在胡鬧！”

“怎么？嫌我這還不夠亂是不是？還想把自己的爛攤子甩給第三集團軍？”

“你！打電話告訴城主，就說這爛攤子老子沒手接！讓他自己滾一邊玩去！”

“還不快去！”

老將軍用手一指作戰室的門，意思很明顯，讓秘書趕緊帶著他的話滾蛋。

他是罵痛快了，秘書可就為難了。

這怎么回？

難道還真的要把老將軍的話一字不差的復述給城主那邊？

有些話，哈里斯這種德高望重，為聯盟邦國立下汗馬功勞的老將軍說可以。

自己這一個小小的中校秘書要是這么說了，不僅僅是對對方的極度不尊重，也是對雙方關系的不負責任。

秘書一臉求救的看向一邊的鄧普斯。

現在的哈里斯將軍正在氣頭上，能勸住他的，也只有眼前的鄧普斯將軍了。

感受到秘書的求救目光，鄧普斯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

“老師，能否聽學生一言？”

哈里斯重新看向手里的戰損報告。

“說。”

雖說沒看鄧普斯，不過語氣已經比之前好了不少。

“學生認為，現在這種情況之下，89師確實是騰不出多余的人手來協助賓法城。”

“你還知道？”

哈里斯忍不住嗆了自己學生一句。

“不過老師，您好像忘了一支部隊。”

鄧普斯說道。

“你再說什……”

話還沒說完，老將軍就想起了一支部隊。

你是不是在說……

看著鄧普斯似笑非笑的表情，哈里斯恍然大悟。

自己還真是老了，記性都不好了……

怎么把他們給忘了？

他轉向秘書：“告訴艾洛，他這活，第三集團軍接了，協防的部隊今晚就到。”

“是，司令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