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坐在騎鎧的肩膀上，最直接的感覺就是屁股疼。

這也太硌人了。

高強度鋼材打造的外掛裝甲表面倒是挺光滑的，沒有很多的突起，但是架不住騎鎧走一步顛一下??！駕駛艙有減震裝置緩解震動，外面可是什么都沒有，只能靠自己的屁股來減震。那個中舒爽的滋味，查理自己方能體會得到。

疼??！

安娜也是心中有氣才故意讓查理呆在外面的。

她到底在氣些什么，別說查理不知道，就連當事人自己也說不清楚。

兩人一個不敢說，一個不想說，一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突擊騎鎧的速度確實不慢，從東城城門到西城城門，橫跨整個卡塔奧城才用了僅僅不到五分鐘。兩人剛剛抵達西城城門，準備出城時，東邊傳來了轟隆一聲巨響。

東門被破了。

第一騎士團的騎士們基本上都已經撤出了卡塔奧城，分散撤入東南的森林之中。在障礙物眾多的森林中，騎士鎧甲的機動性受到很大的限制，不過對于瓦爾卡這邊來說，反倒是件好事。

不好撤是真的，塞羅比亞人一時半會也別想追上來。

“報告團長，第二騎士團來電，他們已經成功撤出交戰區，但是傷亡慘重，手里還剩下不到三百架騎鎧。而塞羅比亞人的騎士只損失了六架騎鎧。”貝爾尼坐在駕駛艙里，摘下耳機說道，“步兵團全被敵人用炮火硬生生打散了，有一個已經從第二騎士團強行撕出來的那個口子里鉆出去了，傷亡也很慘重。剩下的四個步兵團，還有那些傷員，怕是……”

“現在已經顧不上那么多了，能跑一個是一個吧。”迪恩坐在后面的維修座上長長嘆了一口氣，“只要不是被全殲在這里，這場仗我們就沒輸。”

現在的結果已經是出乎了自己的預料。敢直接迎著一個騎士團往上硬碰硬的懟，這批堵截自己等人后路的部隊起碼有兩個騎士團左右的騎士。現在他終于知道在反擊戰中遲遲不出現的那兩個騎士團的去向了，原來是直接繞后，想斷了自己的后路，用絕對兵力優勢一口吃下兩個騎士團。

有這種想法的指揮官當自己的對手，迪恩不寒而栗。他把自己手里的所有東西全部看成自己的棋子。用兩個步兵團作為魚餌，釣上來的是五個步兵團外加兩個騎士團，再加上一座軍事要塞。這筆賬怎么算怎么劃算。

迪恩早年曾有幸參加過漢弗萊王國軍事學院的交換生活動，因而得到在漢弗萊王國留學兩年的機會。在漢弗萊王國的那座規格最高，也是全大陸公認的三大軍事學院之一的學院那兩年學習讓他受益匪淺，與眾多優秀的同期生指揮官交流開闊了自己的眼界。在瓦爾卡軍方中，像自己這種出國留學歸來的指揮官并不多，所以驕縱之心日益滋長。

世界之大，人才輩出。相較之下，自己只不過是籍籍無名之輩而已，卻剛愎自用，被自負和假象蒙住了雙眼。可笑，可笑至極！

迪恩自嘲一句，心里苦澀無比。

與瓦爾卡這邊氣氛截然不同，塞羅比亞中軍已經開始向著卡塔奧城推進。

小尤金·扎伊采夫中將此刻穩坐釣魚臺，在一輛平穩行駛的奢華馬車里靜靜閱讀手里的卡爾卡洛圣皇帝賞賜給他的兵家孤本古籍。

馬車內外極盡奢華之能事，八匹高大的良種駿馬拉車，轡頭和車轅上雕刻著精美的華紋，再以寶石和貴重金屬鑲嵌其上。車上甚至安裝了騎鎧專用的減震器，以保證坐在車子上的乘客不會有任何顛簸感。這輛馬車是塞羅比亞大公，費爾南德·馮·塞羅比亞的心愛之物，在小尤金·扎伊采夫晉升為集團軍中將總司令之后便作為晉升之禮賜給了他。

一名中校坐在本應該是馬夫的位子上揚鞭持韁，臉上沒有半分不快，反而昂首挺胸，顯得很是驕傲。

自己身后的馬車里坐的不是別人，正是被當代帝國圣皇帝哈瓦比·杜·米勒陛下親口稱贊為“鬼才”，整個帝國四百年歷史上最年輕的中將集團軍總司令，公國當代軍相老尤金·扎伊采夫元帥的長子，也是最有望沖擊最年輕元帥軍相職位的人。自己能在這等人手下效力，別的不說，日后什么榮華富貴，平步青云都是等閑。

人生在世，更身為一名軍人，誰人不想建功立業，名揚沙場？

中校光想想就覺得很興奮。

“報！前線大捷！前線大捷！”

一個傳令兵急匆匆的沖向馬車。

“休得吵鬧！咋咋呼呼成何體統？不得驚擾總司令休息！”中校眉頭一皺，開口斥道。

“無妨，說。”

身后的馬車里傳來小尤金不急不緩的聲音。

“是，司令！”傳令兵得到許可之后，一邊跟著慢慢前進的馬車一邊從挎包里取出戰報，大聲念道，“現我方已占據卡塔奧。截止到目前，現已殲滅敵步兵團四個，摧毀敵坦克、火炮等重武器無算，重創敵第二騎士團，敵第一騎士團倉皇撤退，我方騎士正全速追擊。現望中將指示。匯報完畢，請司令批示。”

傳令兵合上手里的戰報，加緊步伐小跑幾步，把手里的戰報交給中校。

“批示？我有什么好批示的？挺好的，啊，我一個總司令還能給他們批示什么？”小尤金的語氣冷冽，一旁與此事不相干的中校都心生寒意。

“司令……”

“覺得自己干得挺好的了？覺得干掉半個騎士團就挺不錯的了？是不是？”

“我說的什么，還記不記得？我要的是不留一個活口，現在呢？是，沒給我留一個活口，倒全把人給我放跑了！六個騎士團，逮不住兩個騎士團，你們說出去不嫌害臊，我還得要點面子！你說，我還能給你們這群飯桶指示什么？”

“回去告訴你們團長，也讓他轉告其他所有騎士團長：再給他們一個小時的時間，一個小時之內，如果我聽不到瓦爾卡兩個騎士團被全滅的消息，六個騎士團長不用來見我，全部自裁謝罪！”

“滾吧！”

傳聞中小尤金司令喜怒無常，生性冷酷無情，是天生的鐵血指揮官，整個西部集團軍中都敬之有若神明。隔著厚厚的車簾尚未謀面，只是透過聲音，那種上位者的氣勢就已經壓迫得自己一個小小的傳令兵氣都喘不過來。換了個膽子小的，在這種情況之下能被嚇得肝膽破裂。

誅人誅命先誅心。

傳令兵如得大赦地往后退去，他已經嚇得是一身冷汗，僥幸得了一命，抓緊時間拔腿就跑。

“恕在下多嘴，前方作戰不力，自有軍法處置指揮官。為了他們動氣上火，不值得。還請司令息怒?！敝行裎康?。

身后的馬車里一陣沉默。

“尼基塔，我的副官，知道我為什么生氣嗎？”

小尤金已經恢復了平日的冷靜，問道。

“屬下愚鈍，還請司令明示?！蹦峄行ｏ@得很恭敬。

“你要是真的愚鈍，我就不會讓你當我的副官了。我氣量還沒小到因為副官說破長官的心思，就把剛提拔上來的副官送上軍事法庭的程度。有何想法無需顧慮，但說無妨?！?

“是，司令?！蹦峄?，“以屬下愚見，您不是真正生氣前方作戰不力?！?

“哦？”

尼基塔一語，倒讓小尤金升起了興致，他放下手中正在閱覽的古籍：“繼續說。”

“屬下以為，司令是給后方的大公爵和陛下一個相信您的理由，在帝國和公國里反對您的這次進攻的人不在少數，認為您只會空口白牙，紙上談兵而已；再一個，也是在擺樣子給那些對您頗有微詞的步兵部隊看的：連騎士團長作戰不力都要自裁謝罪，更何況他們呢。”

“擺樣子？虧你想的出來，哈哈哈哈哈！尼基塔，你還真是讓我對你刮目相看啊！”小尤金沒有對尼基塔的直言半點不快，反而笑道，“你說的基本上都是對的，只不過有一點你沒想到。”

“請司令指點?！蹦峄f道。

“我不是在擺樣子，尼基塔?，F在就看這幾個人是不是還像以前那樣，覺得自己是中央集團軍，有內相大人能給他們當靠山，可以不把我的話放在眼里?！毙∮冉鹫Z氣依舊帶著笑意，仿佛正在談論的不是幾個騎士團長的命，而是今天晚上都吃了些什么，“如果那幾個騎士團長要是沒完成我的命令，他們是真的需要自裁來謝罪的?！?

“你認為我只是在嚇唬他們？不，我是真的要殺他們。”

“我要用這幾個人的腦袋給內相大人提個醒：該你管的自然是你來管，可是不該碰的東西，手別伸太遠，小心被人剁了幾根手指頭！”

“尼基塔，論頭腦，眼力，你和我差得并不多，但你沒有一顆殺伐果斷的心。它限制住了你的想象力和你的決策力，一旦做什么開始瞻前顧后畏首畏尾，你自然會失敗。這就是為什么我可以在馬車里坐著，你只能在外面趕車的原因，明白了嗎？”

尼基塔眼前一亮：“多謝司令指教！”

小尤金唇角微微勾起，沒有應聲，拾起桌子上的兵書古籍繼續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