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蘇鎧找農(nóng)家要了兩個背篼，幾個小廝丫鬟遠在橘林外候著。他跟在宋小艾身后，穿過那些密密的枝葉。

這是兩人鮮少一次的獨處。從他們第一次在山莊見面，到后來的下山之行。再到后來……現(xiàn)在兩人似乎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彼此的存在。但是他……還是不知她如何想。

“小艾。”他叫住一直往前沖的她：“這林子的樹枝太密，小心被戳到。”

宋小艾回了句：“知道。”放慢了步子拿著剪子開始行動。她仔仔細細的挑選那些桔子，美的丑的她通通都不嫌棄。

只要熟了就對了嘛。誰管它好不好看。

“這幾日，在劍莊你可玩的開心？”

歐陽蘇鎧小心翼翼的問。這一問卻讓宋小艾“噗嗤”一笑，她背對著他，點頭：“開心啊，怎么不開心，在床上躺了幾天呢。”

這回答讓一向清雅鎮(zhèn)定的歐陽蘇鎧紅了臉，他就是不知道為何，往日他還可以鎮(zhèn)定自若的面對她，而現(xiàn)在，單獨與她相處，好似就如此艱難。

他瞧她因跑跳而微微凌亂的鬢發(fā)，還有額間的汗珠，瞧她紅撲撲的小臉，睫毛撲扇靈動的雙眼。

她分明不是多傾國傾城的。卻讓人覺得如此舒心清爽。

好似得到了一塊大寶貝一般。

歐陽蘇鎧沉吟片刻，一抬頭，發(fā)現(xiàn)鵝黃衣衫的人兒已走的老遠，背篼里也裝了不少戰(zhàn)利品。他忙趕上去，面色看著有些緊張。

宋小艾回頭一見是他，眸子慢慢舒展開來，一笑：“歐陽哥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為什么臉色看起來這么差？”

這句話讓歐陽蘇鎧更覺尷尬，他抹抹額前的汗，搖頭：“沒怎么，都是方才追你，追的有些急了，所以才會如此。”

“咦。”她麻利的“咔嚓”一下，將桔子順當(dāng)丟進背篼，連臉皮子也未抬一下：“真沒看出來呢，歐陽哥哥可是練武之人，連這點運動都接受不了了？我記得當(dāng)初歐陽哥哥可不是這樣的。”

哎……倒是不知道她是太聰明還是太笨的好。歐陽蘇鎧只得打著哈哈：“恩，這般不動用功力的追你，倒真是讓人覺得有些累人。”

他這一臉奇異的色彩怎么可能是為了追她？又紅又綠，不知是如何尷尬……宋小艾回頭瞥了他一眼。嘆了一口氣。

“歐陽哥哥，有些話，你不用憋在心里。”

歐陽蘇鎧一怔，猛的看向正在挑選桔子的她，她面色不改，好似剛才的話不是她說出來的一般。他呢喃：“你……”

“我與你是什么關(guān)系，歐陽哥哥，人活著一輩子，有些事情，何必如此拘泥？該說的時候不說，等過了時候，自然就不是時候了。”

她不知何時成了一個資歷高深的夫子，在這種時候，倒是舍得孜孜不倦的引導(dǎo)：“若是歐陽哥哥覺得可以忍受，那我也是無所謂。可是若歐陽哥哥無法，那我又怎么知道……”

歐陽蘇鎧覺得自己再也看不透這個丫頭了。見她如此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莫非，是她知道……自己要對她說什么？

“小艾。”

他開口試探：“你知道我要對你說什么？”

“當(dāng)然知道了！”宋小艾回過頭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個大怪物：“你忍了這么久沒說，一定很難受，可是你為何不早點對我說？或許是你覺得，不好意思開口？開口就會被我另眼相待？”

沒想到她果然是個明白人，這下，歐陽蘇鎧倒不覺得有多難堪了。他含笑：“那……小艾是多久看出來，我有話要說？”

“從你拼命的朝我這里追過來的時候。”宋小艾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歐陽哥哥，你不要有任何的偶像包袱。雖然你在我心目中是個大英雄，但就算你說出那種話，我也不會看不起你的。”

呃？什么看不起看得起的？他不就是告?zhèn)€白么，難道還有被看不起的危險？

“小艾知道我要說什么……？”

他又是小心翼翼試探。

小艾猛點頭：“我當(dāng)然知道啦！”

歐陽蘇鎧心中石頭落地，卻在下一刻幾近崩潰。只聽小艾一字一句道：“不就是要出恭嘛，歐陽哥哥何必如此拘泥呢，追了我這么跑久，都沒好意思說這句話，就算你肚子不舒服，要去方便一下，我也是不會介意的嘛，你看你，臉都憋紅了，為何還不去？”

最后歐陽蘇鎧黑著一張臉出了橘林，當(dāng)然，留得宋小艾在橘林里繼續(xù)摘桔子。

看來還是他高估了她的思考能力……是他高估了她。他真的以為他不說她就會懂，沒想到，她一點都不開竅。

這可如何是好。

讓人，覺得好著急。

歐陽蘇鎧默默在橘林外逗留，橘林之上，一襲紅衣遙遙看著那個正在摘著桔子的黃衣小人兒，不知不覺，笑容溢上了嘴角。

這次橘林之約，只有小艾玩的比較起勁。后來兩人坐著馬車回劍莊的時候，她還一臉可惜的看著歐陽蘇鎧：“可惜今天歐陽哥哥不舒服，若不是如此，一定比我摘的還多。”

歐陽蘇鎧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接著宋小艾又是一臉滿足：“今兒雖然蘇期哥哥和蘇曦蘇蜜都沒有來，但是卻可以吃到甜甜的桔子。真是便宜他們了。”

明明是自己出來玩了一番，肚子吃的滾圓，卻還要做出一番別人占了便宜的模樣。歐陽蘇鎧忍俊不禁。

“就是不知下次還可以摘什么。”她歪頭看向歐陽蘇鎧：“下次歐陽哥哥帶我去摘枇杷好不啦，不過要等到夏日去了。現(xiàn)在馬上要入深冬，不知何時還能再來摘果子了。”

真沒想到這個人一田果子就能被打發(fā)，歐陽蘇鎧一笑：“是不是日后一吃到桔子，就會想起與我一同摘過？”

宋小艾猛點頭：“是啊是啊！”眼睛恨不得迸發(fā)強烈的閃電：“如果歐陽哥哥帶我去摘蘋果梨子桃子葡萄李子杏子日后我吃到這些的時候我也會想起歐陽哥哥的！”

歐陽蘇鎧頓時滿臉黑線，原來被你想起要這么多代價……

宋小艾“嘿嘿”傻笑，吃著桔子在馬車里說說笑笑，許是路程稍遠，坐了一會兒，倒是在馬車中睡著了。

到碧玉劍莊的時候，宋小艾還未醒來，歐陽蘇鎧抱著她從馬車上下來，進了客院，幸好夫人還會歇息。見她睡的死沉，綠蓉不禁嘆：“也不知白天玩的多瘋，此時才會睡的如此沉。”

“倒是摘了好些桔子。”歐陽蘇鎧笑：“待會在馬車上取一筐下來，那些全是你家小姐摘的。”

綠蓉一聽咋舌：“一筐？我們哪里要的起一筐桔子，歐陽公子莫開玩笑，那些桔子，倒是分給府上的長輩們好些。”

歐陽蘇鎧卻并未有半點開玩笑的樣子：“因為你家小姐摘了五六筐桔子，就算一個院子擱置一筐，也便是夠了。”

“我的親娘……”綠蓉扶額：“怪不得睡的如此沉，我家小姐上輩子說不定就是一個賣桔子的……”

看著床榻上熟睡的宋小艾，歐陽蘇鎧也無奈搖頭：“你家小姐除了吃飯睡覺不跑，其他的時候似乎都好動的不得了。真真是……”

他也沒有繼續(xù)說下去，與綠蓉告辭，便回了院子。

綠蓉心中一暖，瞧著床榻上的小姐，頓時臉上浮了笑意。歐陽公子平日里是不會說這么多話的，今日卻肯與她說這么多，到底，也是打算成為以后宋家的姑爺吧。

她遙遙一望月色，突然想念云院院子里那棵梧桐。此事安定下來，她們，也就可以回去了。

第二天，歐陽蘇鎧帶小艾去玩的消息才傳到李紫紫耳朵里，李紫紫氣的渾身發(fā)抖，看著地上那一筐火紅的桔子，一腳踹了上去，卻不想一腳踢上了竹蔑，刺的腳馬上腫了起來。這下她又氣又疼。恨不得將宋小艾給活吞了去。

李莊夫人知道后，便是去了莫氏的院子。莫氏與宋劉氏正在對弈，莫氏是江湖上有名的賢夫人，而宋劉氏的才情在當(dāng)時，也是劉家的驕傲。

兩人均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如此對弈，竟是難分難舍，半天分不出高下。李莊夫人一來，見兩人對坐緊盯著棋子，本來火大的心就更顯冒火。

但她又不能平白的表現(xiàn)出來，畢竟以后女兒要嫁進歐陽家，她不能得罪莫氏。武林山莊的勢力又大，她也不可能得罪宋劉氏。

如此，她只得悶聲：“兩位姐妹倒是早了，這么早就開始對弈。也不知對了多久？”

見她說話有些陰陽怪氣，宋劉氏也沒理睬，倒是莫氏礙于主人情面，開口：“前幾日我發(fā)現(xiàn)妹妹精通棋藝，又剛好有幾把以前未破的殘局，來請妹妹指點一二，未曾想都教妹妹給破了。”

那李莊夫人雖會做場面功夫，卻到底不是名門閨秀。當(dāng)年的李莊，也不過是商賈之家。如此，她只得幽幽道：“如今兩位姐姐也是玩在一起，兩個孩子也更是不分你我。這樣，莫不是要成為親家吧？”

“呵呵。”莫氏一笑：“小艾那丫頭聰明伶俐，與我們蘇鎧也極為合緣。如果兩個孩子又彼此喜歡，何不將他們湊在一起？”

湊個娘親！李莊夫人在心里暗罵，都湊湊湊，湊成了一對她女兒怎么辦？！這下子還不得了了！她要是不來這兩人真要成了親家她還會被蒙在鼓里！

“姐姐話雖如此，但是……”李莊夫人瞧了瞧一直不開口的宋劉氏，輕笑：“妹妹難道不知，小艾與我家青嵐，也可謂算得上，情投意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