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噠噠，小艾坐在馬車里吃著雞腿。掀開簾子問外面的車夫：“大伯，還有多久到？”那看樣子有些年紀的車夫擺手：“快了，戌時應(yīng)該能到。”

小艾暗自慶幸，看樣子，這里離山莊并不是太遠啊。

雖然忘記了那個白玉蘭是誰送給她的，但她覺得應(yīng)當(dāng)是娘親送的吧。什么時候她再找個時間贖回來！

她坐在馬車里，雖然心事重重，但是卻像是個毫無憂慮的孩子。她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可是又說不出哪里不對。

她總覺得頭疼的很厲害，可是又不是生病的那種疼。這樣子的疼很難形容，就像有人在你的腦子里造房子一般。在用錘子一點點砸碎你的頭。

就是這樣的疼痛。

手中的雞腿漸漸松了下來，她撫上額頭，不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搞的……明明就沒有……受寒……為何頭疼的這么厲害……”

她斜眼看了眼窗外，看樣子離戌時也不遠了……

等回到家，一切，都會好的吧……

當(dāng)鋪。

冬夜黑的早，當(dāng)鋪自然也就關(guān)的早。掌柜的見今天收獲不小，也想早點關(guān)門把東西拿給其他同行看看。

吩咐伙計把東西收拾好，自己在一旁核對賬目。這把年紀還在當(dāng)鋪忙碌著，也是夠難為他的了。女兒嫁了，老伴又去的早。自己就只有這家當(dāng)鋪當(dāng)唯一的念想。

“掌柜的，那我就先回家了，您要的女兒紅我擱在桌上了。”伙計收拾完，見他還在核對，笑著打了聲招呼。掌柜的叫住他：“別啊六子，等一下。”

說罷，他從錢袋子里拿出一些碎銀子，置在伙計手上：“聽說你家小子最近生病，你早點回去照顧照顧也是應(yīng)該的。把這些銀子拿著，給孩子找個好點的大夫，那些赤腳半仙哪里能行？”

伙計聽了格外感動，接過銀子，連忙磕頭謝恩：“謝謝掌柜！謝謝掌柜的！”

“你這是作甚！”掌柜的生氣了的模樣：“幸好今兒來了一個冤大頭，這個銀子，就當(dāng)是今天得了好東西的賞錢，不是我賞給你的。”

人都是有自尊心的，哪里有人生來就比別人差？不過是環(huán)境不同，而造就的罷了。伙計連忙點頭：“謝謝掌柜，我這就去給孩子找大夫！”

“恩！”掌柜的一笑：“不夠了再說。”

看著他走了，掌柜又把賬目核對了一番，這才伸了個懶腰，一臉疲憊：“終于弄完了……”

準備收拾東西離開時，一轉(zhuǎn)身，一個紅衣青絲的男子將他嚇了一跳。

“哎呀媽啊！”

他連連往后退了幾步：“你、你、你是誰！”

那紅衣男子淡淡瞥了他一眼，嘴角溢出幾個字：“那塊玉的主人。”

掌柜的一驚，一下子跪倒在地上：“那塊玉是我買來的啊！那是那位姑娘當(dāng)在這里的啊！”他被嚇的不輕，看起來渾身都在抖。本來就是個老實本分的生意人。哪里經(jīng)得起這樣一嚇。

東方玉玨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邪魅讓人生懼的笑意看的那個掌柜心中一驚。連忙把白玉蘭捧上：“求大俠饒命！求大俠饒命！”

“饒命？”

東方玉玨又是一笑，拿過玉，細細端詳。眸子出現(xiàn)一絲寒光。卻隨即消失不見。他拿出一疊銀票，丟在掌柜的身上：“拿去吧，這玉我買了。”

那個掌柜的一時并未反應(yīng)過來，只知道傻傻的看著他。

東方玉玨再也未看他一眼，轉(zhuǎn)身，悠悠然然走出了當(dāng)鋪。

出去時手中除了多了一壺女兒紅。

月光冷冷，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冷靜的可怕。東方玉玨看著身后的當(dāng)鋪，看了一眼身后提著燈籠的無蒙，眼睛朝那家當(dāng)鋪輕輕一瞟。

無蒙立即明白過來，一把將手中燈籠丟在了當(dāng)鋪門前。

東方玉玨晃晃悠悠飲著酒，走到街口時，看見那里的熊熊火光。眸子里，印著一片血紅。

武林山莊。

整個莊子一片白色，一看就知道這里出了喪事，宋震天雖然還沒有醒過來，卻是活著的。劉管家雖然沒有任何精力和心神再去辦喪事，但是沒有辦法。這是他最愛的女人，他一定要親手給她操辦。

靈堂設(shè)在了前廳，想當(dāng)初張姨娘死的時候，宋震天一聲不吭的樣子。現(xiàn)在宋劉氏死后這一大辦，劉管家心里發(fā)酸，雨拂，到現(xiàn)在，你應(yīng)該知道的，你應(yīng)該知道，你和她們，誰比較重要了，對么……

全府上下沒有一個人是閑著的。前廳跪了一片，沒有人料到夫人去世。就像他們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山莊以后也會換一個主人。

所有人都想安于現(xiàn)狀，可并不是所有的現(xiàn)狀都能保持。

上天該給你歡樂就給了，該給你淚水，一點都不會吝嗇。

比如現(xiàn)在。

“管家，小姐回來了。”

有丫鬟輕聲上前來報，劉管家沉浸在悲傷之中，并沒有太在意：“恩……”

丫鬟紅著眼又說了一次：“小姐回來了。”

劉管家猛地抬頭，一下子站了起來，腿腳從沒有現(xiàn)在這般利索：“回來了？”

“是”

還不等再問，劉管家就已經(jīng)急的跺腳：“快讓她來見我！快來看她的娘親！”

“是……”

丫鬟低眉，也能理解劉管家的情緒失控，開始去找小艾。

小艾到山莊后，星星已經(jīng)出來，只是冬夜的風(fēng)吹的讓人有些不舒服。好在再過不久就是春天，現(xiàn)在也沒有深冬時那么冷。

卻依舊把她凍的手腳冰涼，丫鬟帶著她進山莊。看著這莊子里滿滿的白色。小艾很是好奇，卻忍住：“我們家，誰過世了嗎？”

那丫鬟不敢多言，只敢急匆匆的趕路。讓宋小艾好生費解，但是現(xiàn)在她有種特別慌亂的感覺，跟著她走的離前廳越來越近。她就覺得越來越慌亂。

這到底是為何。

是為何……

劉管家在門外等著她，見著她一身風(fēng)撲塵塵。不覺眼睛發(fā)酸，忍不住哽咽：“你終于回來了。”

宋小艾盯著他，心里有種不祥的預(yù)感：“伯伯，是……誰……去世了？”

劉管家深呼吸一口，讓她進廳子。她雖然害怕，卻一步一步跟了進去。前廳一片雪白，正中擺著一具棺木，而牌位，則是明晃晃寫著：宋劉氏雨拂

宋小艾差點暈過去。

她有想過千萬種可能，但絕對沒有想到這一種！

她的娘親！怎么會，怎么會……

“娘……”還未叫出聲音，她一下子暈了過去。

“小姐！小姐！”

夢里是一場不會結(jié)束的嬉笑。

娘親將她抱在懷里，握著她的小手軟言軟語的哄著：“丫頭丫頭啊，上山下河去采摘，采得茱萸送親友，采得那蓮子吃一口，采得那芙蓉戴一朵，采得那紅豆……嫁人啰……”

唱完后，娘親一直在她咯吱窩弄癢癢，癢的她笑的直往娘親懷里鉆。

“娘親娘親唱的真好聽……”她拽住娘親的手：“娘親，我還要聽……”

娘親就這樣抱著她，一直唱……

“采得那茱萸送親友，采得那蓮子吃一口……”

“采得那芙蓉戴一朵……”

“采得那紅豆……嫁人啰……”

歌聲一直沒有停，一直在她耳邊圍繞，永遠都沒有停下來……

“小艾妹妹！小艾妹妹！”

歐陽蘇鎧見她醒了，一刻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看著她睡的很安穩(wěn)，不像是做什么噩夢。他也就稍稍放心……

這一叫，宋小艾迷蒙的睜開眼，看見眼前這個俊秀的男人。不禁帶著一絲恐懼：“你是誰……”

“我是歐陽哥哥啊。”

歐陽蘇鎧看著她竟然不認識自己，一把拉過司徒宣：“大夫！你瞧瞧這是怎么回事！”

司徒宣吞了一口口水，指著自己：“你知道我是誰嗎？”

他一臉認真的表情，讓小艾端詳半天，隨后搖頭：“我們應(yīng)該認識嗎？”

清醒過來后，她意識到娘親已經(jīng)沒有了。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跳下床。司徒宣一把攔住她：“你干什么！師父說你腳上手上里面有許多殘渣進了血肉，要慢慢挑出來才行！你這樣要去哪里！”

“我找我娘。”小艾瞪了他一眼，又笑了起來：“我剛剛做了一個很好笑的夢，竟然夢見我娘親出現(xiàn)在全是白布的山莊里。還看見了我娘親的牌位，你們說好不好笑？我得去見見我娘啊。”

她起身，朝外面喊道：“春桃，綠蓉，快進來，我要去看看我娘親。”

司徒宣顯然被她這個陣勢給嚇著了，忙溜走去找?guī)煾浮６鴼W陽蘇鎧則一把拽住她：“先把傷處理好了再走。”

“我為什么要等到那會。”宋小艾一臉驚恐：“我爹在哪兒，我爹在哪兒？！”

“為什么我一醒來就出現(xiàn)在了陌生的地方，身邊沒有春桃也沒有綠蓉，全都是我不認識的人。我賣了一塊玉，才有路費回來。可是為什么我一回來就這樣？！我娘親不是說春天到了要去看桃花的嗎？她和我說好了的，說好了的！”

屋子里其他丫鬟于心不忍，紛紛退到后面。歐陽蘇鎧別無他法，只有任她去，松開抓住她的手，一臉無奈心疼：“你去吧。”

宋小艾看也沒有看他一眼，一下子沖了出去。

這所有的都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她一回來就變成了這個樣子？疼愛她的娘親，視她為掌上明珠的爹爹，還有那兩個姨娘？她還以為這白布是為那兩個姨娘準備的！可是現(xiàn)在，為何是她娘親！

“一定是那兩個賤奴害了我娘！”

宋小艾憤怒不堪，隨手抓住一個丫鬟大聲質(zhì)問：“是張姨娘和李姨娘害的我娘對不對！是他們害的我娘對不對！”

那丫鬟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么，等她一松手就落荒而逃。

大抵是覺得小姐受不了刺激，瘋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