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怎么走的，轉著轉著，秋凌就到了竹院。聽說這里死了姨娘，現在還有個姨娘瘋瘋傻傻，她立在這滿是瀟湘竹的院子外，覺得里面或許有著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

也不知在外面呆呆看了多久，里面急匆匆走出一個人，那人走的急，挽著簡單的發髻，并未戴多少簪子。形色匆忙與她擦肩而過。

就在將要與秋凌錯身而過的時候，秋凌一把抓住她的肩。那人大驚失色，并不打算抬頭。秋凌將她下巴往上扳，一下子看清她的模樣后倒是松了一口氣。

聽見有腳步聲越來越近，秋凌眸子現出一絲笑意。

“原來是你。”她無聲說了一句，抿唇，松開手。宋佳人落荒而逃，她并不擔心被秋凌認出來，雖然她不能說話，但是她早已知道，秋凌，是無花宮的人。

“小祖宗哎！你怎么到這里來了！”秋凌那個遠方嬸嬸不知是什么時候來的，看見秋凌站在竹院門外，不由得一驚：“這可不是你來的地方喲！”

秋凌淡淡看了她一眼，看著她神色慌張，都懶得理她：“怎么了。”

“老爺讓你與他一起去武場！”

那老婆子這句話，并未引起秋凌多大的注意。秋凌不以為然：“去就去啊，能怎么？”

“往日可都是那個得寵的小姨娘陪老爺去的！如今換了是你……還不知多久，就可以當小姨娘了呢！”那個老婆子一臉興奮，正在憧憬自己美好的將來：“到那個時候……你千萬不要忘了還有我這樣的窮親戚！”

秋凌皮笑肉不笑，看著這個老婆子一臉熱忱，卻誹議不斷，心想當初，幸好是假裝冒充窮親戚。若是直接給了錢，還不直接被麻煩找了上來。

不過，她并不覺得這就是一件好事。難道在老婆子心中宋震天就這么好？

也是，像這個老婆子這么大的年紀，宋震天在她們這一群人眼里，應當是頗有英姿了吧。

“知道了。”她懶懶回句：“走吧”

那個老婆子的眼力也沒錯，宋震天只會帶心怡的姨娘去武場看弟子練劍。因為宋佳人開了先例。因為宋佳人是極喜看舞劍的。所以宋震天幾乎是天天帶著她來看。可最近宋佳人似乎也覺得自己受了冷落，并未去武場。

宋震天也就慢慢將這事給遺忘，但是一見秋凌這模樣，一時心中起了念想。卻不想光明正大的讓她為妾。

所以，就想借著看舞劍的名義，試探試探她。

“呵呵”宋震天在書房內對著劉管家道：“要試試她也極其簡單，將她帶到武場，到時就一目了然了。”

雖然不知宋震天什么心思，但跟了他這么久，劉管家也大約猜到了些許。他點頭：“是，我馬上安排。”

山莊武院。

最近兩天，顧雨辰和顧子恒都不在武院，暫時就由弟子們自己來跟著往常的步驟來舞。有的弟子舞的甚好，一看就是勤學苦練，有的卻懶洋洋的樣子。看著就像沒有吃飯一樣。

正值申時，天氣冷的讓人覺得手腳被束縛，一點都不如夏日靈活。或許就是因為如此，許多人開始坐在一旁偷懶。

一般練習時間都是辰時開始，若是沒有事，下午的時候都是要來自主練習的。宋震天帶著秋凌，坐在觀劍臺上，上一次，他是和宋佳人來的這里。

而第一次來這里，卻是和雨拂。那時雨拂身子骨并不是太好。走一步停兩步，他帶她來散散心，沒想到她是極喜歡看著舞劍的。所以懷著小艾的時候，她也常來看劍。只是那個時候他太忙，教徒弟們練劍，一上午下來汗水濕透衣裳，那時她會給徒弟們和他準備綠豆湯和絹子。

可惜他那時無心照顧她們母女。只能每次留她一個人坐在這里看練劍。

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讓宋小艾一生來就是活潑亂跳，毫無規矩……

看著宋震天眸子散渙，不知在想些什么，秋凌也不好打擾。只敢安靜立在座椅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劉管家在一旁輕喚了一聲“老爺”才將他神智喚回。宋震天反應過來，只淡淡一笑。瞧了瞧練劍的弟子，看向身旁的美人：“坐下吧。”

秋凌猶豫，面色十分忐忑，她手指繞著絹子，表情掙扎：“這……”

“坐下。”宋震天再次開口，這一次，秋凌算是聽清楚。不過，她沒有反駁的機會。也不需要反駁，她不就是正需要這樣的機會么。

一聽這句坐下，她心里是松了一口氣，她還以為這個老頭子要回憶人生回憶到黃昏呢。沒想到這么快就進入正題。

她規規矩矩坐下。并不敢看前面，更不敢看身側的老男人。只得低著頭玩著絹子，這個時候，她就是需要安靜！一句話不說！這樣才會被認為是一個小家小戶的女子，不會被懷疑對么！

宋震天對她這樣的表現顯然是有些滿意的。

他又是一笑，眼角浮現了細細的皺紋：“你瞧，這些人劍術還是不錯。我讓你看看他們的箭術。”

還未等秋凌反應過來，只見宋震天起身，拍手，一臉淡定不改，面色比平日多了些許喜色，大抵是身旁有美人作陪。整個人顯得精神了許多。

很多弟子在聽見拍手之后停下動作，大多數人也都瞧見了他身旁坐著的那個女子。見她一身丫鬟裝扮，卻又坐在那個位置，大多數人心照不宣，不懷好意的笑容就出現。當然，他們也不敢太放肆，只敢竊竊私語不被宋震天注意。

宋震天見場下有所騷動。便清了清嗓子：“咳，今天，我來這里，不光是為了要看你們練劍。”

他目光掃向四下拿著武器發呆的弟子，覺得還是有些滿意點頭：“今天，我是來考察你們的箭射的怎么樣的。上一次射箭，還是多久以前了。不要每天只知道劍術劍術，射騎也很重要。當然，騎就下次考察，這一次，就來考考你們箭射的準不準！”

這一席話下來，可謂是有人歡喜有人憂。大多數人面懷悲壯之色，特別是方才偷懶的那個人，一個二個無精打采，如同等會要上斬頭臺一般。

有的人就輕松多了，面色正常，也不知是真的有貨還是強壯的鎮定。

宋震天這么一說，也沒有人反駁，宋震天滿意點頭：“那么，準備，一盞茶后開始。”

話音一落，場上的人就開始取箭，排序，候場。靶子在宋震天的右手邊排成一列，而宋震天左手邊則是秋凌。

如果待會有人故意要害他，這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秋凌在位置上，眼睛眨也不眨，她倒是覺得這個宋震天挺蠢的，若是靶子在右手邊的話。那他怎么看結果？如果靶子設在他的對面，那不就可以直接看見結果了么！

仿佛也看出了她的疑慮，宋震天笑了笑，并不打算給她過多解釋：“靶子設在這里，不光可以讓他們看見我分心，還有一個作用。”

那就是從他們的眼神里，看到底是誰，是真的想留在學藝，還是來貪圖他的位置。

當然，他并沒有說出來，或許是他相信這些秋凌都會懂。秋凌當然不會多問，安靜坐在一旁，等待開始。

一盞茶的功夫很快就到了。那些弟子排成一列，第一個人手中執弓箭，面前擺著箭兜，里面放了滿滿的箭。

第一個上場的是顧雨辰帶出的師弟，一連三支均中紅心，宋震天看了很滿意。不由得覺得臉上有光，接下來第二個第三個，前面幾個成績都不錯。沒有出過格。

宋震天笑意也逐漸濃了起來。然而，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這么簡單。剩下后面的，箭要么在靶子上打落，要么只射中外圍，要么射在靶子后面的墻上。

宋震天臉色越看越陰沉，讓秋凌感覺他有些想要吃人。

到了最后幾個時，那小個子的弟子拿著弓箭的手都在發抖，也許是看著師傅面色實在不佳，心中就更懼怕，看著要哭出來。宋震天一聲怒罵：“兔崽子！是不是要等著我來幫你！”

那弟子連忙搖頭，顫抖著的手搖搖晃晃，他閉眼，心中一緊，手一歪，就將箭射了出去。那箭的方向不偏不倚，直對秋凌。

秋凌還在百般無聊的看著戲，就在她覺得快要睡著時，一支箭直沖沖的朝她射來！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憑著多年的武功，她可以一下子就躲過，可是這個時候，她腦子一頓，覺得自己不能這樣做！如果這樣做了，就等于暴露身份，那么她之前做的一切，都等于前功盡棄！

她閉眼，身子害怕的瑟瑟發抖，就在她以為要被刺到之時。只覺時間靜止，等她再瞪眼時，宋震天已接住那支箭。

秋凌嚇的煞白的臉假裝淡定，宋震天一瞧，心中一軟。看了她一眼，將箭丟掉，看著對面射箭的那個弟子，怒容滿面：“罰禁閉一個月！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停止訓練！”

那弟子一聽，腳下一軟，癱了下去。而秋凌顯然已經明白了一切，卻還是表現出驚魂未定的樣子。

她怎么能相信這是一時失手，看著宋震天現在的表現，她倒是寧愿相信，這里的一切，都是宋震天預料好了的。

渝州客棧。

宋小艾讀完紙條，將桌上火折子打開，一觸紙條，就將紙條吞噬的一干二凈。她眸子里只有一片冷漠。

那火折子上分明是春桃的筆跡。

上面并未說宋佳人如何，卻讓宋小艾記住了一個叫秋凌的人。

秋凌……宋小艾看著那一桌灰燼，眸子里藏著看不通透的殺機。一個宋佳人還未除掉，就又出現一個惹事的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