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二夫人蘇柳氏倚靠在臥榻上默默聽著顧嬤嬤打清秋苑聽來的消息，不禁蹙起眉頭：“紫衣那丫頭當真喂了狗？”

顧嬤嬤忙回道：“當真。這府中好些下人都瞧著了。不過二小姐似乎挺開心，想來老爺也不曾責怪二小姐。夫人，老爺心疼著二小姐呢，你莫要太過擔心。”

蘇柳氏淡淡言道：“月夕那丫頭平素里跋扈了點，但也是懂分寸的人。今日竟是讓老爺撞見，倒真是出乎意料。不過諒那廢物也掀不起什么浪來，除非她真是活得不耐煩。”

她的聲音平靜似水，可當提到蘇凝夕時那話卻是讓人背脊發涼。

顧嬤嬤恭敬地出聲道：“夫人說得極是，眼下大小姐終歸只是一人。”

蘇柳氏紅潤的面容上染起一絲笑意，眸間的神色卻是高深莫測，她擺擺手示意顧嬤嬤先下去，獨自一人瞇著眼眸看著桌上裊裊飄散的青煙而發呆。

不過一盞茶的時光，蘇啟正推門而入，雙眉間繚繞著一絲怒意，沉聲道：“今兒個是如何回事？”

蘇柳氏聞言，心下頗是不舒服，面上卻是不顯，只佯作不知：“老爺，可是出了什么事兒？”

蘇啟正面色陡然陰沉下來，冷喝了聲：“別給我玩什么花樣，月夕所做的事情你當真會不知？”

“老爺，你怎可如此說妾身，”蘇柳氏面露委屈，“這兩日妾身身子疲乏，都不曾出了院子，而月夕那丫頭也不曾過來，妾身又如何曉得？”

蘇啟正皺皺眉頭，想著她所言似也不假，這眉頭便松了開來：“往后提點著些月夕那丫頭，這三王爺前腳就走，后腳就下套讓她往水中跳，這事傳了出去，落到三王爺和皇上的耳里，會有怎樣的后果，你該是清楚。以后好生伺候著她，她終歸是我蘇府的女子，往后用得著的地方多著很。還有……”

蘇柳氏見著他心平氣和，便是問道：“還有什么？”

“蘇莽！”

另一廂清秋院里，蘇凝夕趴在床上讓珠兒幫著上藥，刺痛遍布全身，害得她幾次想要尖叫，但都咬著嘴唇熬了過去。

“小姐，老爺終歸是疼你的。”珠兒笑逐顏開，“你瞧，他不僅喚來大夫，還送來那么好的藥。”

蘇凝夕扯起嘴角僵硬地笑笑，清澈似水的眼眸里卻是含著不屑，這個爹爹疼她，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眼下他做得這些事情，怕是有其他目的。

“珠兒，替我將那大夫開的藥方和藥材拿過來。”

纖細的手指撥弄著藥材，與藥方一一對應，倒是無恙。只是，這藥對這副身體傷得很，她反手摸了摸背脊，眸色立刻陰沉如霜。

“珠兒，這藥別熬制了，吃多了無益。”她側首見珠兒似正打算出去熬藥，便將其喚住，“照著我的方子去抓藥。”

珠兒捏著手中的方子，面露一絲為難，踟躇了會兒，向著屋外磨蹭著去。

“把屋子里值錢的去當了，將錢全部用來買藥。”

珠兒到底是不舍得將自家小姐的東西當了，取了自己這些年攢下來的銀兩悄悄地從后院拐了出去，但離開前不忘吩咐蘇凝夕莫要出了清秋院。

蘇凝夕當是知曉珠兒的用意，只是有時候就算自己不去找麻煩，麻煩也會找上門。

這一整日的折騰，好不容易靜下來，她也不由得犯困，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正欲睡覺時，卻聞得屋外傳來一道親和的聲響：“凝夕，身子骨可是好些了？”

蘇凝夕強撐著快要闔上的雙眸，緊盯著門口，稍即便瞧見一身著紅色花紋衣裳的婦女款步進入，只見來者身上散發著高雅的氣息，面含親切的笑容，可細看便能分出那親切也不過是偽裝。

她一時間握不準來人是誰，只微垂著眸子故作嬌怯地點點頭：“好多了。”

蘇柳氏嘴角抿起一嘲諷的笑容：“如此正好，往后莫要身體一好就折騰點事情來讓你爹爹操勞，他忙得很。”

蘇凝夕輕頷首，聲音放得很輕，很溫柔，還帶著些許怯弱：“是。給爹爹添麻煩了。”

“明白就好。”蘇柳氏來到床邊，輕拉起她的手，溫柔似水，“你這孩子素來是個悶葫蘆，不喜與人說話，吃了虧都不愿表現出現。這會子怎就沉不住氣？過些時日，便是要嫁入王府，怎么還竟是使那些小計，月夕平素是刁蠻了點，到底是你妹妹，你怎可害她？”

蘇凝夕眼眸微垂，低低回道，輕柔的聲音里含著絲絲委屈：“凝夕不明白。”

“不明白？那姨娘就和你好好說明白。”蘇柳氏眼眸里閃過一絲狠厲，然而聲音卻一如既往的溫和，“蘇凝夕，你若老實點，姨娘我斷不會虧待了你，好歹會留你一條命。反之，別怪姨娘心狠手辣。姨娘能將你娘送到閻王殿，也能將你和蘇莽送下去陪你娘！”

“姨娘的意思是——”蘇凝夕抬眸對上蘇柳氏陰冷的眸子，眼眸一紅，淚水蓄滿眼眶，欲墜未墜，整個身子也輕輕地顫抖著，“我吃了虧就得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