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同大家一起用的膳外，還曾吃過一碗蓮子羹。”蘇啟正輕咳一聲，報出自己今日所吃的東西，既然蘇府只有他一人中毒，那就證明膳食沒有問題，那么……問題肯定出在那碗蓮子羹上。

“爹爹，那碗蓮子羹可還在？”蘇月夕從頭上摘下一只珠釵，想著如果那碗蓮子羹還在房里，這毒一驗，蘇凝夕保準跑不了。

“那碗羹是巳時吃的，沒法驗毒。”蘇啟正沉聲道，他剛吃完那碗蓮子羹沒發覺有什么異常，入了夜才毒發，怕是慢性毒藥。

蘇月夕將做那碗蓮子羹的廚師召了進來。

“武師傅，我爹吃的那碗蓮子羹可是你做的？”蘇月夕站在一旁，昂頭看著他。

武師傅知道事情沒那么簡單，但又不好冒昧解釋，只得低低應了一聲，頓了一會兒后，他突然開口：“奴才有一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開口便是了。”蘇月夕知道武師傅不可能跟蘇凝夕通過氣，他接下來說什么都不可能扭轉局面，遂讓他不必顧及，有話直說。

“老爺喝的那碗蓮子羹跟三夫人喝的那碗出自同一鍋。”武師傅瞥了一眼老爺身旁的三夫人，見其沒有異色，又接著往下說，“但是三夫人并無中毒的跡象。”

“真是這樣？”蘇啟正挪動脖子，睨了三夫人一眼，問道。

蘇齊氏輕蹙繡眉，走到蘇啟正跟前，行了個禮：“確有此事，武師傅不曾撒謊。”

“武師傅無須緊張，有三娘作證，你定然不會因此事而受到牽連，只是還需要你配合調查。”蘇月夕得意地看著站在一邊毫無反應的蘇凝夕，不要以為只有你才會推理，接下來才是重頭戲呢。

“奴才會把知道的都說出來，不會有所保留。”事關重大，武師傅問心無愧，可不想自己白白受到牽連，他在大戶人家當個廚師也不容易。

“既然爹爹和三娘都食用了蓮子羹，但只有爹爹中毒，這就表明經手蓮子羹之人都有重大嫌疑。”蘇月夕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繼而問道，“武師傅，我爹那碗蓮子羹都經過誰的手？”

“老爺那碗蓮子羹是由小福子端過去的。”武師傅瞅了一眼臉色煞白的小福子，平日里兩人私交甚好，他想不到小福子竟會對老爺下此毒手。

方才就知道自己脫不了干系的小福子這會子嚇得往地上一跪，大呼自己冤枉。

“小福子，你細細說，我定不會冤枉了你。”這個陷阱她布置的很精細，說辭也老早就想好了，除了蘇凝夕不會牽涉到任何人的。

“奴才不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老爺想吃蓮子羹，奴才給老爺傳了話，武師傅叫奴才等一下，然后奴才……對了！”小福子像是突然回憶起什么重要的部分，指著蘇凝夕身邊的珠兒，大聲說道，“奴才端著那碗蓮子羹回去，途中內急，恰好遇到珠兒，便讓她幫我端了一會兒，奴才還看到珠兒袖口里塞著好些生蓮子……”

珠兒當時只是幫小姐求到了蓮子，見小福子憋得臉色漲紅，便好心幫他端了一會兒，哪想到會生出這種禍端。

“我食用那碗蓮子羹時，的確吃到了幾顆生蓮子，當時還想著是廚房沒燒透……”蘇啟正皺著眉頭，狠狠地咳了幾下，蘇月夕假惺惺跑過去撫著他的胸口，為他順氣。

珠兒當即跪下，趴在地上嚇得不輕：“珠兒沒做那種事，珠兒是冤枉的。”

“既然你說你是冤枉的，倒是拿出證據證明你是冤枉的。”蘇月夕對待珠兒的語氣明顯和對待前兩個人不同，她撇開珠兒，快步走到蘇凝夕面前，“奴婢不可能一個人做這等害人之事，只怕姐姐有參與的嫌疑。”

這不是一句疑問句，而是一句肯定句。

“你剛才盤查的幾個人，武師傅有三娘作證，已經洗清嫌疑了，那么小福子呢？”蘇凝夕見自己不能置身事外，干脆對蘇凝夕的推理過程提出質疑，“他可有大把時間作案，你為何斷定是珠兒下的毒，毫無依據不是嗎？”

“你沒聽爹爹說嗎？”蘇月夕嘲諷一笑，想跟這件事情撇清關系，門都沒有，“爹爹說自己在那碗蓮子羹里吃到了生蓮子，小福子這幾日并未出府，廚房里也只有珠兒一人去要過生蓮子，矛頭指向誰，姐姐這么聰明，還需我細說嗎？”

“就不能是哪個想陷害于我的夫人小姐特地出門買了生蓮子嗎？”蘇凝夕對蘇月夕的話嗤之以鼻，想害人說辭還漏洞百出，要不是蘇啟正護著她，以她的智商能在這種吃人不眨眼的大戶人家活下去？

“而且誰能證明問題就一定出在生蓮子上？”蘇凝夕一步步靠近蘇月夕，用堅毅的眼神抨擊著她膽怯的心。

蘇凝夕來到珠兒身邊，向她伸出手：“起來，小姐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兩人僵持中，蘇月夕的心腹突然湊到她耳邊，不知對她說了什么，她竟然露出了一抹笑容。

“妹妹聽說……”蘇月夕繞著蘇凝夕周身走了幾圈，把從玉兒那里得到的消息說了出來，“姐姐要蓮子是制一味藥，那黑色的煙霧可是好些人都看到了，妹妹雖不懂醫術，但有幸看過一些一豎，上面寫著藥出黑煙都是劇毒。”

“妹妹懷疑姐姐用此藥陷害爹爹？”蘇凝夕了然一笑，她之所以讓別人看見這黑色的煙霧當然是有她的目的，這會兒魚兒上鉤了，她能不高興嗎？

“妹妹不敢，不過為了洗清姐姐的嫌疑，煩勞姐姐把那味藥拿出來給大家瞧瞧吧。”今早她就聽說蘇凝夕去廚房要了蓮子，她利用廚娘旁敲側擊出珠兒要蓮子的目的，遂布置下了這一切，黑色的煙霧可是只有在煉制劇毒之藥時才會出現的，蘇凝夕想要自取滅亡就不怪她了！

蘇凝夕點點頭，仍由蘇月夕的心腹去取她剛剛制好的毒藥。

半柱香后，玉兒用手帕托著十多粒蓮子過來了，但那蓮子明顯被人掰開塞進過什么東西。

“姐姐，這是你制的藥？”蘇月夕拿起一粒蓮子放在手中掂量，見到殼上有裂痕，又自作主張地把蓮子掰了開來，露出里面黑色的藥粉。

“沒錯。”蘇凝夕有辦法對付蘇月夕，所以面對她的質問，毫無害怕之意。

蘇月夕將藥化在水里，又將珠釵插于水中，等待珠釵的尾部變黑，這樣蘇凝夕就算長著一百張嘴都解釋不清楚。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了，珠釵的尾部還是銀色，并沒有任何變黑的趨勢，蘇月夕不認命地又找來一根專門驗毒的銀針，結果還是不變。

她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蘇凝夕：“不可能，這不可能！”

“姐姐怎么會毒害爹爹呢，妹妹實在是多心了。”蘇凝夕暗罵蘇月夕蠢笨，古代制藥之術粗濫，毒藥中含有許多雜質，銀針這才檢測地出來，她將毒藥提純，以現在的科技文明根本無物可以檢測。

“我不信，你把這碗水喝下去我才信你！”眼看計劃就要泡湯，氣急敗壞的蘇月夕眼眶都紅了起來。

“二小姐，你不要欺人太甚！”護主的珠兒沖到蘇凝夕身前，她正欲駁回蘇月夕無理的要求，蘇凝夕卻把她拉了回來。

“我可以喝了這碗水，不過妹妹既然搜查了我的房間，總該讓我也見識見識妹妹的房間吧，否則怎么能確定妹妹是否與此事無關呢？”

蘇月夕早就把毒藥清理干凈了，所以并不怕別人去搜查，既然蘇凝夕這么說了，她只好點頭答應。

蘇凝夕悄悄從袖口順出一枚解藥，混著那碗茶水喝了下去。

蘇凝夕面色紅潤，毫無異常。

前話已經撂在這兒了，蘇月夕也反悔不得，只能任由家丁去搜查自己房間，許是她藥物處理得非常干凈，家丁回來后都說并無異常。

蘇凝夕眼尖地注意到了蘇月夕長長的指甲，里面似乎嵌著什么紅色物質，她一把抓住蘇月夕的手，問：“這是什么？”

“這……”蘇月夕不敢搭話，毒曦子的確是紅色的，莫不是下藥時不曾注意，留在指甲里了？

蘇月夕這才想起蘇啟正從頭到尾都注視著這場鬧劇，如果真被蘇凝夕查出來這毒是她下的，恐怕她在蘇府就再也沒有地位可言了。

“這，這只是月夕早上去廚房不小心沾到的胡椒粉。”蘇月夕心虛地笑笑，立馬把手背到了身后。

“李嬸，二小姐今日可去過廚房？”蘇凝夕的聲音不怒自威，頗有大家小姐的處事風范。

李嬸也是個識時務的人，見二小姐大勢已去，立馬說出實情：“二小姐今日并未去過廚房。”

蘇月夕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她湊到蘇啟正身邊，苦苦哀求道：“爹，就別折騰我了吧，別人不相信我，您還不相信我嗎？”

蘇啟正不是傻子，孰是孰非此刻在他心里已經有了定論，他指著蘇凝夕，眼睛瞪得老大：“驗！”

蘇凝夕拿著的銀針剛一碰到蘇月夕的指甲就變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