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全文完結
- 神醫毒后
- 程許諾
- 3345字
- 2020-12-03 20:28:06
澤西和王城的紛爭以出乎眾人意料的姿態演變成三國硝煙,又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平定。澤州,一如多年前被人攻破一般,三月前,王城一支騎兵以非一般的速度搶占澤州。澤西再次宣布滅亡。澤西百姓崇尚力量與權力,對于滅國之禍,不以為意的同時奮起抗爭,王城領袖在雙方矛盾愈加尖銳的時候發布一條赦令,澤西所有一切現存制度不變。這讓很多借口反抗的貴族偃旗息鼓,三國再次恢復平靜。以商道起家的千機樓在戰亂中發展商道,又在澤西兵禍中獲得市場主導權,澤西的統治雖然不然不易,但在千機樓主的幫助下,王城領袖成功帶領澤西走過朝代更換的度過期。而戰爭中的風云人物也在太平盛世中漸漸被人遺忘。
金陵,王府,攬月樓。
容凌一腳跨坐在欄桿上,一腳點著地,抱胸看向主街道上的戲樓子。三國紛亂并沒有影響金陵的繁華,仍舊是暖風輕柔,游人如織。容凌看著人來人往的大街,想起很多事,一時是他還是幼小的皇子,在深宮中躲避明明暗暗的謀殺的場景。一時是明月當空,他摟著云天傾在大片煙花下談笑風生的場景。一時是絕處山壁,瀑布高懸,他遙望云天傾驚悸的面孔,身體卻不由自主墜入懸崖時的場景……
容凌呼吸漸漸緊促幾分,搭在膝蓋上的手僵硬地擺出奇怪的姿勢,全身力量蓄勢待發,仿佛一只受驚的梅花鹿。
“出來?!?
門柱的陰影處走出一個小孩,綿白棉袍,玉冠束發,玄色長靴,,明暗的光線灑在他陰沉的臉上,完全沒有六歲孩童的天真活潑。
容凌只看了云戰一眼,就扭過頭繼續看著大街。云戰深受打擊,撲到容凌腳下抱著他的大腿痛哭流涕,“我的親爹呀,你就看看我吧。我可是你的親生兒子,難道你要頹廢到連兒子都不要了嗎?我的親爹呀,你實在太狠了!”
自從文淵閣云天傾消失后,容凌就失魂落魄離開澤西,獨自一人回到金陵。納蘭雪夜除了嘆息外只有嘆息,咬著牙帶著云戰一點點安撫百姓,處理朝政。天知道,讓一個男寵出生的人扮演太子太傅的角色,有多難為他。納蘭雪夜多次想退縮,但每當小鬼摩拳擦掌說要幫助容凌和云天傾二人時,納蘭雪夜只能默默把離開的話咽到肚子里。好不容易一切走上正軌,納蘭雪夜三天兩頭攛掇云戰到金陵“拯救”意志喪失的容凌。云戰是個孩子,失去娘親的悲痛被他忍下,失去的爹爹的傷感便更加凌厲,于是在納蘭雪夜幾次勸說后匆匆趕到金陵,卻對上容凌不溫不火的樣子。多次勸說無效,云戰只能耍無賴。
容凌只是抬抬手,云戰失望地垂下腦袋,慢慢站起,轉身,低頭灰心喪氣往樓梯口挪步。每走一步都回一次頭,希望能容凌能改變主意。但直到云戰走到樓梯口,站了很長時間,容凌都保持同一動作不變。云戰想,若不是容凌內息驚人,恐怕早就命赴黃泉,正常人哪能經得住他這么折騰。
容凌想念云天傾,這種想念不因時間流逝而減少,反而越加強烈。好像滲入骨髓的毒藥,戒不掉,忘不了,只要想到與其相關的事情就能輕易讓人失去所有理智。容凌病了,從很早之前就為云天傾病重,除了她,世上再無醫治的藥物。容凌想不起他這種狀態從何時開始,記憶最深的時刻,是在澤西皇宮對著空曠的宮殿一遍遍回憶兩人相處的場景。那時他記憶全失,他連自己都不記得,但很奇怪,他記得他曾經遇到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比他更重要。那時他處境危險,他不敢流露出絲毫異樣,只能在夜深人靜時根據腦海中一個模糊的圖像描摹一個人的畫像,構建和一個人的故事。每晚每晚的燭淚,只有一只陪伴他的奴隸小容知道。
“容凌?!?
耳邊熟悉的呼喚響起,容凌想,他在做夢。臉頰被一只溫暖的手碰觸,容凌心口發緊,這個夢實在太過于真實。面前有人呼出溫暖的氣息,略帶嗤笑,容凌猛地睜開眼,除了黑乎乎的一團空氣,別無其他。
容凌苦笑。果然是個夢。這樣的夢他做過很多次。每次醒來都悵惘不已。他問自己,若是他能進入夢境,是不是就可以和云天傾永世廝守?
時間飛逝,轉眼又是金陵女兒節。容凌走在大街上,看著燈火通明的街道,看著道路兩旁懸掛著五彩斑斕的彩燈,眼睛有些濕潤。不知不覺走到賣面具的小攤,容凌隨手拿起面具,竟是一個豬八戒的頭型。容凌扯扯嘴角,在店家期待的眼神中放下,轉身離開。
物是人非,不過如此。
店家的抱怨在身后響起,“看著像個有錢人,沒想到是個窮鬼,連個面具都買不起。”
容凌笑笑。久居攬月樓,相當于避世而居,他都快忘了紅塵俗世的蠅營狗茍。此時聽到店家的抱怨,竟有些久違的親切。如此想著,容凌感到腹中饑餓,恍然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飯。女兒節游人眾多,容凌花了大價錢在臨街的酒樓找到臨床的位置,撐著腦袋看向窗外。燈光閃爍,能輕易看到連成一條線的筆直馬路。路上香粉飄搖,連酒店里的容凌都能清晰聞到,無形中為多情的夜添加了絲旖旎氣氛。容凌哂笑,視線揚起時卻愣了愣。當初也是在這個地方,云天傾扮作男子,他被迫扮成女子,和萬俟唯一虛與委蛇。那時他心里不痛快,但現在想來,卻另有一番情趣。容凌把當時云天傾的每一寸反應在腦中回放一遍,不由得展露笑顏。時隔多年一直不知道云天傾的為何取笑他,此時始知,原來這是云天傾表達喜愛的個人癖好。
飯菜很簡單,多為素食,容凌每盤菜動了幾下筷子,便再也沒有食欲,靠在窗口上發呆。女兒節一直熱鬧到午時,容凌眼睛發直看著外面,發現從他這個角度看,所有人都在遵循一條特定的線路移動,出門,回家,再出門,在回家,不外乎如此。也許,人生就是這幾個動作的不斷的簡單重復。
人群漸消,店小二賠笑上來提醒酒樓要打烊,容凌才驚覺已經是午夜時分。隨手扔下銀子,容凌獨自一人漫步在大街上。
街道上仍舊彌漫著煙火的氣味,襯著空曠曠的街道,格外凄冷。從未有那一刻,容凌希望自己身邊有個人陪著自己。也許因為他知道剛才的景致有多熱鬧,襯托出自己現在有多么孤單,也許因為他看到剛才那些人太開心,而他始終開心不起來,也許因為他看到的人都有伴兒,或者正在尋找伙伴,但他卻是獨身一人。容凌心中一陣酸楚,眼中涌出一股熱辣。再拐過一個彎就是王府,容凌忽然失去前行的心思,扶著拐角的墻壁蹲下身,無聲抽泣。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彼浀盟杳郧暗囊粋€聲音這樣說。這句話他曾經在一本鬼怪志異讀到過。主人公為了救母,歷經千難萬險,土地公公為了激勵他,送給他這句話。主人公用了十幾年的時間從孩童長成成人,終于救出壓在山下的母親。他呢?他需要多少年才能等到他至死都不能放手的那人?五年,十年,還是一輩子?容凌不敢想象,他害怕失去等待的勇氣,直接了解自己的性命。
在無人的夜,在歌盡桃花的寂寞墻角,高大的男人緊緊捏著胸口的衣襟,眼睛通紅,大口喘氣。
不知何時,容凌情緒終于平靜,舉步走回王府,卻在下一秒愣住。一雙柔軟的手臂從后面繞到胸前,后背貼著一個身體,手臂的主人輕笑:“我回來了?!?
一直徘徊在眼眶的水霧模糊了雙眼,容凌不敢相信,不敢回頭,害怕這是有一個美妙的夢。
月上中天,月光冰涼如水,容凌緊張地低頭,卻看到地上只有自己一人的影子,牽起嘴角,長長呼出一口氣。希望太大,失望就會太大,他只慶幸,剛才并沒有當真。容凌搖搖頭,試圖讓自己的意志更加清醒,胸前的手臂卻堅不可摧。容凌一驚,難道遇到女妖?
此時,那雙手臂從肩膀移到他的胳膊上,略一使勁,容凌被迫轉身。手臂的力道并不大,但容凌還是乖乖照做。他也想知道手臂的主人是何方神圣。
月光下,云天傾的面龐瑩白如玉,冰冷無暇,好像上等的工藝品,只能觀賞,不能擁有。容凌眉頭皺起,忘了言語。
云天傾朝他調皮地眨眼睛,一個熊抱撲到他懷里,肆意大笑,“容凌,我終于回來了?!?
容凌身體不由自主顫抖,雙手好像鐵鉗,想要擁抱她,但又害怕傷到她,僵硬得不能動。除了手臂,他感覺自己全身都不屬于自己。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天傾……”
所有的呼吸都消失,只剩下彌漫著煙花味道的空氣和清涼如水的月光。
次日,云戰繼續道攬月樓勸說容凌,只見容凌言笑晏晏,對著一團虛無的空氣寵溺地笑,云戰看的毛骨悚然,容凌卻招呼云戰做到他身邊。容凌告訴他,云天傾消失的三個月,是為了修補破損的圣女之靈氣,很快,她就會回到他們身邊。等到她回來后,他們就會浪跡天涯。容凌說這話的時候,眼角眉梢都是比春光還明媚的暖陽。云戰笑著恭喜容凌,但心中卻是憤恨不已。說到頭,三個國家還不是要他管理。這世上有他們這樣不負責任的父母,有嗎?
容凌知道云戰的小心思,輕笑地摸著他的頭,姿態一如云天傾往日所為。云戰心中所有的抱怨消弭。他恍然聽到自己娘親的聲音,“彼之存在,吾之故鄉。”他們,應該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