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傾動作停了一下，“什么？”然后舉著火把慢慢回頭。

容凌看清火光搖曳下云天傾或明晰或模糊的面容，突然發現此時的云天傾前所未有的張揚明媚，心中驀地生氣一種殘忍且殘酷的快感，“不解釋一下你和達鈺之間的事情嗎？”容凌知道自己在挑事。他從來都很肯定云天傾和達鈺之間的清白，但他要從她身上找存在感，所以他要抓住所有可以攻擊云天傾的矛頭讓云天傾注重他的感受。他們之間太平穩，平穩的就好像左手拉右手，一點熱情都沒有，容凌不愿意這樣，他有時討厭他們之前這種穩穩的堅信不疑的默契。

云天傾同樣有這樣的感受，但又有所不同。她感到的是平靜之下的波濤洶涌，這種時時刻刻預感到危險但危險從未降臨的感覺讓她心慌，于是，便有她開啟這一切紛爭。

“我和達鈺之間的事情重要，還是剛才你回頭莫名其妙關照長樂，權師魚的事情重要？”云天傾說，“你知道剛才長樂臨時前說了什么？她說，達鈺，你喜歡云天傾，只有她一人不知道，你不累嗎？”云天傾說著咯直笑，“你知道達鈺喜歡我，而且很清楚，是吧？但是你一直讓他圍在我周圍，從和親的路上到現在，他在你眼中就像一個影子，你從來看不到眼底。容凌，你不在乎別人喜歡我，但是我在乎你被別人喜歡。因為這樣我會有危機感。但是你的危機感從哪里來，你沒有危機感，我的安全感又從哪里來？”

容凌腦子懵了一下，“你……向我要安全感？就是因為我沒有危機感？”他搞不懂云天傾的邏輯，第一次覺得女人很難懂。“我的危機感和你的安全感有關系嗎？”

云天傾厲聲打斷他的話，“怎么會沒有關系？你沒危機感，說明你不在乎我，你不在乎我，我的安全感從哪里來？”

云天傾瞪大眼，像個要糖吃的小孩，容凌驀地笑了，覺得不可思議，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云天傾，“你……在說笑話？”

“我是認真的。”云天傾抿緊嘴，驀地感到一種憤怒。她喜歡容凌，很喜歡，她第一次喜歡一個人，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樣，也不知道被一個人喜歡是什么樣。突兀地知道達鈺的心事后，她心中有些慌張，她不知道該怎么排解這種慌張，完全憑著直覺應付容凌的問題。此時她感覺容凌一點都不可愛，甚至很囂張。

容凌摸著她的頭，“你只需要記住，在這個世界上，你喜歡的人是我，我喜歡的人是你，很難嗎？”

容凌的口吻很輕，很柔，近乎哄小孩子睡覺的語氣，云天傾愣了一下，覺得臉頰有些滾燙，后知后覺發現容凌這種哄小孩的方式很敷衍，一股不服輸的氣勢占據上風，一句話不假思索脫口而出，“誰說過我喜歡的人是你？”

容凌放在她頭上的手耷拉下，垂下時自由晃動，好像一個提線木偶。他陰陽怪氣地說道：“哦，是嗎？不喜歡我，那你還能喜歡誰？或者說，我不喜歡你，還有誰會喜歡你？”容凌漫不經心地笑起來，語氣中很是篤定。

云天傾瞳眸中劃過隱秘的刺痛，感覺一團冰冷的黑霧從腳底沿著她的身體盤旋爬上她的頭頂，在她的心口處，黑霧化作一只手緊緊捏住她的心房，憋悶，難受，她感覺呼吸都很困難。

眼眸中有絲熱辣，于云天傾而言，這種感覺很陌生。“你，竟敢這樣說？”他不喜歡她，誰還會喜歡她……她腦中只剩下這一句話，云天傾感覺心涼。她沒想到，他就是這樣看她的，原來，在他心中，她如此卑賤。

云天傾無法忍受自己的驕被人踐踏，尖著嗓音說：“你混蛋。”

容凌感到云天傾馬上要哭，很是迷糊她的反應，下一刻聽到她的咒罵，心中一股怒氣沖上腦門，“忍受不了我混蛋，你可以滾。”

暴怒的話脫口而出，容凌愣了一下，云天傾也愣了一下——他們這是，在吵架嗎？

云天傾以為，按照她冷血無情的性格，吵架這種事情今生和她無緣，只適合發生在無理取鬧的小女孩或者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懦夫身上，沒想到有朝一日她也會中招。

容凌同樣驚愕。從來只知道冷靜處理發生的事情的他竟然因為云天傾的突然的態度轉變就氣急敗壞，一點沒有他修煉二十多年的沉穩修養。容凌扶額長嘆。

二人都是極度聰明且理智的人，很快想明白其中關鍵，他們都只是太在乎自己在對方眼中的形象，都只是太在乎對方回饋的評價，所以才會激動地忘乎所以。這么簡單的緣由，二人想明白后，相視而笑。

夜晚太安靜，星空臺美好，遠處間或傳來孤狼的嘶鳴，幽幽回蕩在空曠的大漠，漆黑的天空連綿無盡，好像連接到沒有窮盡的天邊，霎時，天地間只剩遙相對望對方的二人。意識到這一點，云天傾突然有些口干舌燥，不自覺移開目光。

容凌從她緋紅的小臉看出她所想，低沉笑了兩聲，用挪揄的口吻喚她的名字，“云天傾？”

每一個字，敲打在她心上，留下一層層漣漪，云天傾頗有些惱羞成怒，眼睛瞪得又圓又大，神情間有賭氣的意味，“叫我作什么？”

若是剛才，被激怒的容凌可能誤會云天傾腳踏兩只船，但現在，他只覺這個樣子云天傾的可愛得讓他愛不釋手，好像放在心尖尖上，只是單純看到她，心中就有莫名的喜悅，念她的名字，就能產生無限悸動。容凌喟嘆一聲，伸手抱住她，感覺懷中人帶給她的每一份感覺。

容凌的溫柔讓云天傾手足無措。容凌從來不說愛或者喜歡，他不喜歡打花腔，但云天傾有一種篤定，他們今生非卿不可。可隨著時間流逝，云天傾看到數不清的女人，或甜美嬌羞，或身份高貴，都一股腦往容凌身上撲，她心中很難受。剛開始，她可以陰霾地藏起所有心事，但今天她猜測容凌對她不在意讓她慌亂。她害怕出現那種可能。害怕容凌真的有一天從她生命中消失。云天傾在心中默默嘆息，這種患得患失，還真是以前的云天傾不會有的。原來，她也有這一面，原來，她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而已。這樣想著，云天傾伸手，抱住容凌，然后慢慢抱緊。

容凌感到懷中女子的驚顫，這一刻，他覺得他抱住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人，微微顫抖著翅膀，在他懷中的異動。容凌說不出心中是緊張還是激動，只想把懷中人的這份異動壓下去，無形中手勁越來越大。

云天傾皺眉，“容凌，你想勒死我嗎？”她要喘不過氣來了。

容凌同樣皺眉，“云天傾，你不動會死嗎？”他也知道他力道大了，但他控制不住呀。

可憐兮兮的容凌讓云天傾的緊張害羞一掃而空，反而有大笑出聲的豪氣，星光被碾碎撒進云天傾的眼眸里，奪走容凌所有視線，容凌狼狽地撇開眼睛。這一切，反而讓云天傾笑意更甚。

“不許笑。”這一次，輪到容凌惱羞成怒。

話說出口，容凌終于松口氣，手臂因為剛才無意識的緊繃微微痙攣，容凌悄悄活動手臂，云天傾冷不防拉低他的衣領，墊起腳尖，腦袋湊上來，處于防備狀態的容凌俊臉一閃，云天傾的吻毫無疑問落在他臉頰上。

又濕又暖的觸感，獨屬于云天傾霸道囂張的氣息，還有女子特有的甜甜的味道……容凌失神，“天傾，你……”

這么可愛的容凌，可是比當初把他打扮成女子叫他小容看他氣得跺腳來的好玩。云天傾眼中神色浮浮沉沉，緩緩勾起一絲笑，慢條斯理說道：“容凌，你竟然敢躲？”

容凌腦門冒出冷汗，整個人不安且躁動，突然感覺眼前的云天傾有些危險，好像一只兇狠的小豹子，隨時能撲上來把他撕碎。明明被人威脅，一向強勢的容凌竟覺得這種感覺陌生而新奇，甚至心中還有股蠢蠢欲動。容凌心底惡寒了一把，原來他很有受虐的潛質。

云天傾伸手摸他的頭，用安撫小孩子的口吻說道：“小容乖，聽姐姐的話有糖吃。”

容凌咬牙。這女人絕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典范。正當容凌要出言反抗時，云天傾眼疾手快用力一推，兩人華麗麗栽倒。云天傾撲到容凌身上。容凌呈大字型躺在地上，云天傾側臥在他身邊，一只胳膊肘支撐著地，另一手描摹著容凌的五官，從額頭到鼻梁，到嘴唇……一種密密麻麻的酥軟感從內心悄無聲息滋生。

“天傾……”

云天傾抖了抖。這是容凌的聲音嗎？仍舊華麗奢靡，但是又添加了實質性的性感，云天傾一時把控不住場子，強裝鎮定，“你，你要做什么？”說出的話有她不自知的惶然，她看到了，容凌的眼神變了，變得像剛剛離去的狼一樣，眼睛里冒著幽幽綠光。容凌瞬間獸化這個事實，讓云天傾不知如何應對。

容凌低沉笑了兩聲，“接下來的事情，應該交給男人比較好。”

云天傾一直把自己當成女漢子，強勢霸道，做世界的主宰，現在被迫做一個嬌滴滴的小女子，要仰頭承歡。她不得不承認，兩種身份的落差讓她腦子慢了半拍，在思考如何反應之間，天翻地覆，二人位置換了個個。

云天傾眨眨眼，委屈道：“我想在上面。”容凌是她的人，應該她把控容凌的人生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