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略微矜持地沉吟，點頭答應，“本尊正好也有些事要和陛下商討，這邊請。”

皇帝起身，百官出列相送。不料才走出座位，就聽得守門侍衛大聲稟告，“報……”

皇帝興頭正濃，猛然被打亂，很不高興，“今天是怎么了，一個兩個都不讓朕省心。”好不容易見到國師大人，現在卻沒法和國師大人討論他偉大的想法，他感覺是一大損失，于是從百官面前走過時帶起一陣風，鮮有的用帝王威儀震懾到官員。

“到底什么事？”皇帝問。

侍衛回答：“回稟陛下，天辰李密帶著三萬精兵朝我澤西奔來，現駐扎在百葉城。”

天辰，李密，精兵，百葉城……

云天傾和容凌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驚訝的神情。自從大周一別，他們和幕無煙大臣協議，不輕易動用武力，難道幕無煙要無理由撕毀協議？那萬俟家族的兩兄妹是不是也在通行之列？云天傾不由得想起殉情而亡的云若依和被藥物控制的南風玄，第一次發現已經以為了解的事情其實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簡答。

一向無心朝政的皇帝聽到這樣的“明報”慌神不已，驚慌失措尋找主心骨。“九皇叔，九皇叔在哪里？”

“陛下。”慕容瀾在皇帝身后扶住他，微微皺眉，“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請陛下移駕武英宮。”落華宮是太后的寢宮，不適合談論政務，但因天辰李密事情太過于緊急，且百官都在落華宮赴宴，侍衛在落華宮大聲稟告政務也是正常，但要是商討，就顯得不合時宜。太后通曉事理，借口身體乏了打發了眾人，一行人才浩浩蕩蕩從落華宮感到武英宮。其中，容凌和云天傾也在其列。

武英宮中，皇帝翹著二郎腿看著手中的折子，慕容瀾臉色微沉，仔細打量書房中個人的神態反應，目光落在容凌身上時，不經意說道：“本王聽聞，睿王初到澤西身受重傷，后來傷好后因為處理澤西屬地事宜有功，才被陛下封為睿王，由此可見睿王心智超乎尋常，不知此事睿王有何看法。”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容凌身上。云天傾不喜歡這種打量，很想說“沒看法”，但這是澤西，不是大周不能按照她的想法胡來，只能抿抿嘴，保持沉默。

容凌回答：“百葉城地處三國邊際，還有無數強盜勢力，是個魚龍混雜之地。天辰精兵遠道而來，駐扎在百葉城，本王以為，受到威脅的不止是澤西一方。在如此復雜的地方不宜擅自動用武力，本王認為現在我方應按兵不動，派出使臣聯通大周等勢力共同協商。”

云天傾躲在墻角，有一下沒一下摸著小云的頭發，聽到容凌的話，不經意看到采花賊異樣的神色，不由得想起她曾經在強盜山寨里見過的一人，顧瑞安。好像，采花賊長得和他有些像。

攝政王不喜歡容凌，一直想在政務上壓倒容凌，聽容凌說完，急匆匆說道：“哼，到底是小孩子家家，說話做事就是膽小怕事，我澤西兵強馬壯，哪里需要這番謹慎打探消息，要本王說，直接派出五萬精兵壓倒百葉城和天辰成對立之勢，直接從氣勢上壓倒對方。這樣談判才更有效果。”

攝政王的提議引來一陣叫好。云天傾明白，剛才在落華宮，九王爺和清歡給了容凌太多面子，這些老臣若是不在其他方面找回場子，以后就無法找到存在感了。在一些事情上為難容凌是件很正常的事。但云天傾就是受不了容凌受一絲半點委屈，冷哼了一聲，不巧這聲冷哼恰恰落在清歡耳中。清歡挑眉，格外隆重介紹她，“本尊倒是忘了，云天傾曾經是天辰金陵有名的軍師，在靖難之戰中發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云姑娘對天辰派兵一事可有想法？”

云天傾興致乏乏，對清歡的每一個動作都懶得猜測背后的深意，很直接很果斷地說：“我和睿王的想法一致。”

清歡笑意更甚，“自然，你們夫唱婦隨嘛。”

一直保持沈默的舒夜咳嗽兩聲，引起眾人注意時溫和一笑，“不好意思，身體有恙。”然后在慕容瀾關注的眼神下才緩緩開口，“攝政王的提議有些過了，本王還是覺得睿王想法甚好。且睿王提出具體的操作方法，想必對天辰派兵一事早有打算。不如讓睿王全權處理此事，正好給睿王一個建立功勛的機會。”

攝政王一向是無利不起早，此刻竟然給對手要升官發財的機會，莫非天上下紅雨了？眾人都用很懷疑的眼光看向攝政王。接著，攝政王淡定地說：“但機會不是白給的。若是睿王經受不住考驗，這睿王府也沒有必要存在了。”

九王爺眸光瞥過容凌腰間的紫電，輕笑道：“本王復議。”

九王爺都同意了，意味著朝中絕大多數官員都同意了。于是眾人輕松愉快決定了，睿王只身前往百葉城。

事情解決后，百官告退。清歡留下和皇帝探討木工活以及偉大思想，云天傾和容凌早早從書房退出。沒走兩步，就被九王爺攔住回去的路。

天很黑，云天傾和容凌手挽著手并肩站立，看到清瘦高個的九王爺時，二人的手都緊了緊。在落華宮的一幕幕告訴二人，九王爺出現，一定沒好事。果然，九王爺問容凌，“今天你舞動紫電有何感覺？”

容凌這次很果斷很輕松回答，“沒感覺。”

“敷衍。”九王爺眼睛一瞇，“最好告訴我最真實的答案。不然，我不介意用行動證實我的猜測。”

受了一天鳥氣，云天傾和容凌的脾氣都不好。云天傾說話很沖，“你可以用行動證實你所謂的答案，我同樣可以用行動證實你只是在異想天開。”

慕容瀾愣了愣，對第一個口出狂言的人不知該如何應對。

容凌忍耐力稍強，語氣比云天傾溫和，“天很晚了，有事相商請推到明早。本王要和本王的妻子回府。九王爺攔住路上實在不妥。”

二人走了幾步，就聽到九王爺在身后低聲喊道：“是不是感到紫電其實有自己的意識，有自己的想法，而且紫電很喜歡你。”

容凌和云天傾齊齊站住。回首，容凌挑眉，“你到底想說什么？”

九王爺率先走到一座假山后，確定周圍沒人竊聽才對跟在他身后的二人說：“睿王，本命叫容凌。是天辰封地金陵的異姓王爺，嘉銘帝在世時備受寵愛，人稱容小王爺。后來因為不滿天乾帝南風亦倒行逆施，弒君奪位，兵發金陵，三國稱之為靖難之戰。戰爭勝利后，本該榮登大寶，但可惜無心皇位，將皇帝位讓給天辰有名的將軍幕無煙。然后攜妻遁會金陵。本以為生活會太平地繼續下去，沒想到遭到新任皇帝猜忌，不得已出使漠北，卻在漠北遇刺，輾轉來到澤西。你的經歷還真是豐富，請問，本王說的可有錯？”

隨著九王爺沒說一字，容凌臉上的笑容都慢慢加深，“果然，九王爺對本王做了很多功課。對本王的生平事跡，了解的一清二楚。”

九王爺一改之前深沉莫測的表情，略帶一些激動，“你以前是不是在俊基山習武？師從天玄子？”

容凌眉眼微沉，留下一句“不管你的事”，便拉著云天傾消失在夜色中。

幾日后，容凌帶著云天傾來到百葉城。沒想到身后跟了一大群跟屁蟲。一直沉默寡言的采花賊，嘰嘰喳喳的小鬼和提督，還有眼神幽怨的達鈺。云天傾無語望蒼天，她究竟是來完成任務的，還是出門旅游的！而且還是全家福的節奏。

住在客棧，看見的還是同一個掌柜，同一個店小二，云天傾想起第一次來百葉城的送親的經歷，感慨頗深，問達鈺，“天辰和親的公主現在好嗎？”他們來到百葉城，正好是下午。容凌因為太過勞累在房中休息，兩個孩子也因為長途跋涉睡在房中。云天傾和達鈺以及采花賊坐在樓下角落喝茶聊天。

猛然被問到這個問題，達鈺涂得慘白的臉好像更加蒼白，但因他臉上厚厚的脂粉，云天傾看不透徹，只知道達鈺選擇以對。

云天傾轉動手中的茶杯，感覺今天客棧的生意很蕭條，他們坐了半天都么有客人，安靜地有些過分。云天傾清清嗓子繼續問：“采花賊，你怎么突然多出來兩個孩子？”

達鈺搶先回答，“不要總是采花賊采花賊喚他，人家可是有名字的。”

聽到男人自稱人家，云天傾總是想起大紅衣袍的清歡。那個死人妖，欺負死人不償命。

采花賊“嗯”了一聲，說道：“我真名叫顧瑞文。很久沒人這么叫我了。至于兩個孩子，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云天傾看他情緒有些低落，想起以前他騷包跟在自己身后要學本事的樣子，不由得懷疑這個采花賊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氣氛有些沉悶，云天傾隨便找個話題聊天，“怎么沒見孩子母親？你一個人帶著孩子多累？”

顧瑞文嘆息，“是呀，我也想找到孩子的母親，但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

云天傾發揮少有的八卦精神，根據顧瑞文短短的幾句話編成一個故事，“不會，你以前是個負心人？突然有天良心發現了，回來找那個女人，沒想到女人沒找到，只留下兩個孩子了吧？”

顧瑞文詫異看著云天傾，“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