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鋼板再次發出同樣的聲音，只是這次是升起來！雪白的光線從從外面照進來，暖房中適應黑暗的人們下意識捂住眼睛，紅蜘蛛遇到光線趕緊逃竄，危機瞬間解除。云天傾嘴角掛著一絲笑，向著最亮的地方拔腿就跑。獨孤漣漪伸手作挽留狀，陰沉著臉看云天傾失態，悵然若失。

容凌腳步輕盈，足尖輕踏，只是瞬間便飛到云天傾身邊，將云天傾抱個滿懷。“天傾嗎，不是告訴過你要小心嗎？”

云天傾難得撒嬌，“反正有你，我不怕。”

剛才情況兇險，云天傾自認善于用毒，但仍不敢隨意出手，其實心中是存了一絲僥幸。她想，容凌莫名失蹤絕不是嗅到危險的氣息獨自一人逃命去了，而是想方設法成為她最后的底牌。果然，她沒猜錯。

容凌苦笑，“你不怕，倒把我嚇得害怕了。要是晚一會兒，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云天傾抿嘴輕笑。

暖房中獲得新生的眾人恍然，看著窗外放晴的天氣，猛然發現才過了短短一刻鐘。可他們覺得像是過了半輩子。

獨孤軒然將窩囊官員訓了一遍，然后坐回高臺，畢竟發生生死大事，所有人再也心情吃喝玩樂。獨孤軒然召開宴會本是要宣布一些事，但在眾目睽睽之下云天傾和容凌恩愛異常，且他二人救了所有人的姓名，他要宣布的事情略有些難以啟齒。

在獨孤軒然沉思猶豫中，一官員出列，大聲稟告：“陛下，居然有人膽敢謀害大周天子百官，行為實屬囂張惡劣，望陛下明察。”

獨孤軒然心思一動，沉聲說：“是啊。在暖房公然多次行刺，實在是將我大周國威不放在眼里。應該盡早將賊人拿下，以正我大周國威。這樣吧。既然睿王在危難關頭挺身相救，破壞了賊人的機關，相比對這件事早有察覺。既然睿王能力超凡，這件事就交給睿王查辦，朕……”

容凌不耐煩打斷獨孤軒然的話，“不用辦了，事情早就水落石出了。幕后主謀早已經查出。現在他人就在御花園中。只要陛下下令，立馬就能見到他。”

抽泣聲響起，獨孤軒然挑眉，長長的低喃，“哦？”

云天傾詫異，“你剛才出去就是抓主謀了？真是奇怪，一般主謀不是應該隱在幕后嗎？怎會讓你隨意抓到。你是不是被騙了？”

容凌失笑。云天傾說的是“被騙，”而不是質疑他是不是弄錯了。看著云天傾嬌憨的雙眸，容凌忍不住伸手揉云天傾的頭發，“沒有，我抓的是主謀。只不過主謀不止一人，我只抓了個小頭目。”

云天傾點頭，“小頭目也不錯了，總比一無所有強很多。”

容凌下令，一個一直低著頭、被五花大綁著的人走進，周圍還有三個灰衣侍衛，正是白天等人。白玄站在那三人中，齊齊向獨孤軒然行禮，“四大鬼剎見過圣上。”

云天傾靠在容凌懷里，越看被抓之人越覺得眼熟，“賊人，你且抬起頭來。”云天傾說。

場中被綁著的人大聲冷笑，驚得大周官員身體齊齊后仰，臉上震驚之色顯而易見。獨孤軒然恨鐵不成鋼瞪百官一眼，沒好氣地問：“賊人何故發笑？”

那人抬頭。

云天傾大驚。在場人同樣驚訝。他那人竟然是剛才在百步穿楊手中救駕的壯士，云天傾的朋友，他被云天傾叫做蒼梧。

云天傾大步走到蒼梧面前，盯著他臉上鬼森的面具，一字一句問：“為什么這么做？”

“受命而為。”蒼梧簡短地回答。

云天傾瞇起眼睛。蒼梧是她的人，是千機樓最大的掌事，誰能讓他心甘情愿地做事？頭猛然掃到一直安穩無波的舒夜納蘭雪夜方向，眼中彌漫著暴風雪。她敢打賭，這件事一定和那幾人脫不了關系。

清歡歡快笑著，手中團扇慢悠悠撲扇，額頭的碎發悠揚飄蕩，“哎呦，小天傾怎么生氣了?難道看到自己的狗不如自己想象中的聽話，便惱羞成怒了？這樣可不好。生氣容易長皺紋的。”雖然他不知道前因后果，但只要是和云天傾有關的事情，他不介意插上一腳。這樣，才能增強在云天傾心中的存在感。

容凌眉眼微動，一支筷子飛速而過，擦過清歡頭頂，插在他身后的柱子上。

清歡眼中噴火，“睿王，你欺人太甚。”

容凌和云天傾自動忽視他。云天傾問：“四大鬼剎，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天抱拳行禮，“回主子，手下本來守在馬車旁，忽然感覺頭頂有黑影飛過，心里想皇宮內院就是一只鳥都飛不進去，頭頂怎會有黑影？越想越不對勁兒。然后又想到今日陛下在暖房設宴，就和其他幾個兄弟合計一番，若是有賊人入宮，定然是一場風波，我兄弟幾人都認為小心為上，決定一查究竟。我和白地在暖房外守了半天，等來三波刺客，第一波是手持真槍實彈的男歌妓。第二波是傳言已經死去的百步穿楊，第三波是一團黑影。屬下一直沒看清黑影到底是何人，還險些中了黑影的算計，還好得睿王相救才保住性命。那時才知黑影竟是要啟動機關，將在場人燒的一干二凈。”

燒？

火是云天傾放的，若是要燒死他們，云天傾一定脫不了干系。百官銳利的視線釘在云天傾身上。事關身家性命，誰也沒有軟弱退縮。

獨孤軒然皺眉。這奴才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竟敢陷主子不義。“臺下之人給朕聽好了。你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將成為這件案件的關鍵證詞，想好了再說。”

白天不慌不忙說：“回稟陛下，白天所言字字屬實。賊人知道在封閉的暖房中，只有主子一人有御敵的能力，且主子最擅長的就是毒術，所以先放出一群毒蟲，引主人出手，于是放火便順理成章進行，然后放出兩只大紅毒蜘蛛。毒蜘蛛受到刺激立馬就會放出毒氣，主子只能在毒蜘蛛意識到危險時將它們燒死。但毒蜘蛛油性大，一旦燒著一個，整個暖房都無法幸存，更何況是兩個。所以主子這才沒有動手，而是聰明地選擇等待救援這條路。”

事件可謂百轉千回，山重水復。剛剛疑點最大的云天傾成了救助他們的大功臣，大周官員適應不了角色的快速轉化，一時愣在原地。

獨孤軒然暗自松口氣，問蒼梧，“剛才你說你是受命而為。受的是誰的命令，為何要刺殺朕？”

蒼梧嗤笑，“你的命很值錢嗎？誰要殺你？真是自作多情。”

獨孤軒然哭笑不得。他這個皇帝當的，竟然把被刺殺當成一種榮耀。

云天傾眸光一閃，“不是殺皇上，難道是要對我動手？”云天傾說出這個可能，眉頭擠在一起，眼睛一眨不眨看著蒼梧。她記得面具下那張臉，單純而稚嫩，怎么突然間變得神鬼莫測。他們，也算是同生共死過的人，怎么一夕之間反目成仇，而她這個當事人卻什么都不知道。“是為了樓里的事情你要殺我嗎？還是要為了我之前殺的人報仇？”

蒼梧眼底印著她的容顏。他全身上下只有眼睛是最亮的，只有眼睛最能折射出他的想法。他看著云天傾，無奈而悲切，“我不會殺你。”

“我知道你不會殺我，我想知道你的目標是誰？”

蒼梧默然。

“是我。”容凌說，“他想殺的人是我。對嗎？蒼梧。”

蒼梧消瘦的背影僵硬，僵持一會兒，最終還是承認，“對，我想殺的人的確是你。但最后發現你跑得太快了，暖房中竟然沒看見你人，只有主子和一群不相關的人。不然你以為我精心設計的陷阱會怎么容易被人化解？”

云天傾大步上前抓住他的肩膀，“為什么？你不知道他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你對他下手和對我下手有什么區別？蒼梧，之前我以為你是不同的，是能讓信任的那種人。沒想到你竟然背叛我。”

蒼梧笑中帶著癡狂，“信任？你的信任只對睿王。主子，若有一天你發現他騙了你，你該如何？”

云天傾捏他肩膀的手一頓，動動嘴，氣勢弱了幾分，“人活一世，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發生，若有一天他真的欺騙我，一定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不然不會用欺騙的手段。”

蒼梧又問：“主子，在你眼中欺騙和背叛有何不同？”

“區別只在于說謊的人在我心中的地位。若是我在意的人，小小的欺騙就是背叛，若是我不在意的人，我根本不會給他背叛的機會。只要有欺騙，不管大小，我都會處理掉。”云天傾飛快回答完，盯著蒼梧的眼睛，“你呢？”

蒼梧眼中露出悲傷的神情，“主子，你雖然外表冷漠，但實際相處起來，你卻是個性情中人。這樣的你，相信命運嗎？相信你和他是命中注定不能在一起的嗎？”

云天傾淡然的神色一點點染上冰霜，她放開蒼梧的肩膀，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看著他，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她會轉身離開時，她大手揮出，抽了蒼梧一巴掌。“前人講割袍斷義，今日我云天傾和你就此絕交。從今往后，你蒼梧的事情和我再無半點關系，我的事情也不需要你再插手。只愿往后我們不會成為敵人。”

蒼梧震驚。就因為一句注定成為事實的預言，她就和他絕交。如果這個預言成真，她難道要毀盡天下不成？蒼梧站起，“你說絕交就絕交，我不同意。”

容凌上前攔在蒼梧面前，“絕交本來就是單方決定的。你碰到了天傾的逆鱗，難道還想挽回？”

“你憑什么代替她回話，就因為她是你的拜過堂未入洞房的妻子？”蒼梧冷聲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