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后，云夕照穿著棉拖鞋來到隔壁路家。張怡然正哼著歌坐在沙發上疊衣服，看到云夕照進來，了然的點點頭，曖昧的眨了眨眼睛，指指樓上：“夕照來找小宸呀？小宸剛吃過晚飯，到書房里去了。”

“額……好呢。干媽，干爸還沒回家嗎？”

“是啊，工作太忙，作為警察的妻子不能幫什么忙，就只好支持他了。”張怡然笑了笑。

云夕照很不好意思，又找不到別的話來說，紅著臉道了聲謝，就往樓梯上走去。穿過走廊后，便是鋪滿木質地板的二樓客廳了。從小與路宸一起長大，兩家一直相伴做鄰居，云夕照對路家已經十分熟悉，她看了看走廊盡頭的房間，那是他的臥室，一片漆黑。

咦，沒在臥室？難道在書房嗎？

轉過洗手間，便是書房了。書房的房門虛掩，從門縫里微微透出昏黃的光線，看上去有一絲詭秘難測。云夕照輕手輕腳走過去，貼在門外細細聽了一會兒，沒有動靜。難道他在看書學習么？剛剛吃完晚飯，都不曉得休息一會呢。

正胡思亂想間，還沒來得及站直身子，房門卻突然自動打開了，一只有力的手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腕，往里一拉。云夕照不由自主向前撲去，雙手下意識的向前一抱，直直投入了一個溫暖的胸膛里。

咦，路宸？

“路宸。”云夕照有點尷尬，慌忙想要直起身子，可她的腰身卻被少年緊緊摟住。

云夕照幾乎呼吸不過來，喘息了幾聲，心跳得擂鼓似的，小小聲道：“路宸……你、你怎么了？”

路宸沒有回答，一只手扶著她的后腦，輕微揉了揉那叢秀發，只是另一只手的圈制又更緊了點。云夕照又羞又熱，渾身不自在起來，自己的身體和他緊緊貼在一起，沒有一絲空隙多余，他堅實的胸膛壓得她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又是他送你回家？那個歐陽梁。”少年的聲音有些沙啞，似乎在強行壓抑些什么。

“嗯……”她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的到來。

路宸又問：“為什么？”

她老實的回答：“在回家的路上偶然碰見的。”

“呵。”路宸冷笑，“你總是能在回家路上碰見他呢，還真是緣分。”

“路宸，你怎么了……我說的都是實話呀。”云夕照試圖喚回他的理智，今天的路宸仿佛卸去平日的冷靜安寧，變得像小豹子一般充滿危險的味道，讓人心緒不安。

他卻絲毫不領情，繼續冷冷說道：“你喜歡上他了？”

怎么可能？

少女立刻面紅耳赤的反駁：“你別亂說話！我怎么會喜歡他？”

“那為什么你們走得那么近？你們是不是約好了私下見面？”

“我都說了那是偶然，我跟他沒有任何關系。”

“是么？”少年冷冷一笑。

“路宸，你先放開我……你到底是怎么了？有話可以好好說啊……”

云夕照還想再多說點什么，身后忽然傳來一聲輕微的“砰”，門被關上了！路宸將她一把扯到自己的懷里死死禁錮住，力氣那么大，似乎在發泄著心底的怒火。她驚訝的睜大眼睛，唇上一暖，他急促的氣息便鋪天蓋地而來。

“唔……”

和心愛的人接吻，大概都是這樣的感受吧。

縱使是在有了誤會和隔閡的情況下。

云夕照模模糊糊的想著，腦子里霎時間空白了一大片，似乎什么都無法繼續思考下去，只剩下眼前少年朦朧而誘惑的影子，充滿了她整個腦海。

路宸的吻充滿了愛戀，狂野而性感，這跟平日的他真的很不一樣……這個男孩似乎總是冷漠而淡然，只有在親友面前才會偶爾展露笑顏，活得像個真正的少年。其他時候，他總是嚴肅而冷淡的，似乎對一切都漠不關心，卻一切都毫不在意，讓人心生畏懼，不敢靠近。

仿佛還不夠似的，路宸的手開始在云夕照身上四處游走，一種觸電般的感覺瞬間襲擊了她，讓她從心底生出一股又一股恐懼感，陌生又不安。有一個聲音在腦海中轟然響起，僅剩的理性告訴她：不可以！不可以繼續下去了！

“放開……放開我！”

云夕照努力維持著清醒，想用力推開路宸，可是平日的力氣不曉得去了哪里，她渾身酸軟，在他懷中使不上半分力，委屈而害怕的淚珠在眼眶里直打轉，直到再也承受不住而順著臉頰滑落，沾濕了他俊秀的面龐。

路宸一怔，忽然放開了她。

少女害怕的看著他，目光中盛滿了陌生與恐懼，半晌，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她的哭泣那么傷心，那么委屈，似乎要將心底隱藏多時的情緒全部發泄出來。

“路宸……不要這樣……我好害怕！你不會這樣對我的……”

少女的哭泣與低喃就像一把尖利的利刃，深深刺入了路宸的心。他沉默的低下頭，靠在門板上，冷漠的表情隱藏在燈光照射不到的陰影里，透著一股森然之意。

“你跟他……發展到什么地步了？”他終于忍不住，仍舊艱難的問道。

“什么？”

路宸冷著臉，強迫自己狠下心來，不去看她淚眼斑駁的小臉：“你跟歐陽梁，到底發展到什么地步了？牽手了嗎？擁抱了嗎？還是已經接吻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云夕照驚呆了，喃喃的問著，“路宸，你為什么不相信我？我已經跟你說過，我跟歐陽學長就是認識而已，什么關系都沒有！”

“呵，已經讓我撞見了好幾次，當真一點關系都沒有嗎？你自己想一想，這樣的話到底能騙過誰？”

“路宸，你要我怎么證明？歐陽學長從來沒有做過過分的事情，兩次送我回家，都是在必要的情況下。這只能說明他有風度，做了一個有禮貌的男孩子應該做的事情……”

路宸冷冷的看著她，眼底透出無盡的失望：“夕照，我希望你對我說實話。”

“我還要怎么說？”云夕照也有點發怒了，“我知道，現在我說什么你都不會相信我了。”

“是么？你連對我解釋都懶得解釋了？”

“你為什么不看看你自己？明明知道黎薔薇喜歡你，為什么還答應她的要求？”

路宸簡直有些莫名其妙：“我答應她什么了？”

“你跟她一個組，還陪她去買零食，這還不過分嗎？”

“……原來，你是這樣想我的。”

云夕照苦澀的一笑：“你還不是一樣，根本不信任我。”

十七年了，相伴的十七年之間，他們從來沒有如此激烈的爭執。一時間，兩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只剩下房間里的鐘表重復的滴答聲。

好想一直這樣抱著她。好想一直這樣跟她在一起。

越來越難以控制自己的感情……嫉妒心就像魔鬼占據了所有內心似的，快要將他折磨瘋了！路宸修長俊秀的眉毛微微皺起，抬頭看著身下眼色迷離的少女，一種復雜思緒漫上心頭。

終于……他還是放開了她。兩人坐在地毯上各自低著頭，不說話。他沉重的喘息聲和她急促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譜奏出曖昧無比的旋律。

路宸撫了撫少女凌亂的長發，苦笑了下：“對不起……”

他們之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只剩下一句對不起了么？

云夕照感覺自己無所適從，慢慢靠在他懷中，揪著他襯衣的領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

少年細細軟軟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是我太嫉妒了。我不想看見你和別的男生接觸，卻又一次又一次看到歐陽梁接近你。”

云夕照心頭一暖，又是一酸，抱著他堅實的背脊，將腦袋深深埋在那溫暖的胸膛上，別扭的低聲道：“我沒怪你。你在乎我，我很高興……你也是為了我好。”

似乎有些語無倫次，說到底，她也不知道此時此刻，到底該說些什么。

或許，他們之間的誤會，歸根究底在于兩人都沒有足夠的自信，也沒有確認自己就是對方最重要的人。

路宸像朝露一樣清澈無瑕的眼眸中射出一絲奇異的光，微微怔了怔，沒再說話。兩人在地毯上互相擁抱著坐了許久，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墻上鐘表的指針慢慢磨蹭著轉動，直到云夕照身上的手機突然響起悅耳的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