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場戲有警方追捕周南的動作戲，有一個從高處往下跳的鏡頭需要吊威亞，算是整部電影的高潮，也是秦允聲的殺青戲。

林兮爾被一個做手術的小子纏住來不了了，秦允聲覺得有些可惜，不過病號為大，沒關系。

工作人員幫凌子榛套上威亞，檢查安全性。凌子榛站在他對面擺弄著一把道具手槍，有些擔憂，說：“要不用替身吧，我記得你有輕微恐高癥。”

“就幾個鏡頭，很快結束，不礙事。”秦允聲呼了一口氣，目光淡淡，沒什么表情。

凌子榛還是不放心，他舔了一下后牙槽，然后聲音放大對其他演員說：“都把臺詞背熟了，好好熟悉一下待會兒自己的戲份，盡量減少NG，別讓阿聲吊來吊去的。”

凌影帝可一點都沒在開玩笑。雖然他平時有些吊兒郎當看起來不太靠譜，但關鍵時候從來不掉鏈子，說話分量足，威懾力也足。

其他演員乖乖點頭，何導也不敢怠慢。

一切準備就緒，各部門負責人對何導手比“OK”，何導坐在主屏前盯著畫面，拿著擴音器，“Action！”

刑警隊的小王帶著一隊人迅速追上樓，撞開閣樓的門，一股刺鼻的氣味兒撲面而來，嗆得人直咳嗽，光線很強，這閣樓竟然沒有窗，此時陽光直射進來，倒是把屋子里的灰塵映得清楚。

小王拿著槍警惕地一步步走進閣樓，目光掃過墻上的東西，即使他是有著五年實戰經驗的刑警也忍不住心下膽寒，胃里翻涌。

閣樓本來就不大，卻堆了一整面墻的手指，各種形態不一的手指，有大有小，有粗有細，而且全是食指。

就看著這一墻，小王感覺自己的食指都下意識地疼。

走到窗框旁邊，剛好看到正坐在天臺上的周南。

“隊長，他就在天臺。”小王對著對講機說。

“我看見了。”

大樓之下，衛東拿著對講機，抬頭看著樓頂坐著的那個男人，眼底一片寒光。

他拿起喇叭，沖樓上喊道：“周南，你已經被警方包圍了，插翅難逃，不用再做無謂的抵抗。”

樓頂的男人穿著破綠夾衣，胡子拉碴，雙唇干裂起皮嘴吖泛白，眼珠向下，嘴角向上勾起似笑非笑的。他盯著四層樓下的站在地上的衛東，說：“衛警官，我收集過兩百零二根不同的食指，但沒有一個令我滿意，都是垃圾。”

“你好像不僅切了兩百零二根手指，你還殺了一百零一個人。”衛東咬著牙，雙眸充血。

“那不重要，他們活該。”周南的眼睛突然瞪大，笑得十分詭異，舉起自己缺了一根手指的右手，聲音顫顫巍巍：“施暴的，幫忙的，看戲的，冷嘲熱諷的，冒名頂替我的作品混得風生水起的……他們就該死。”

小王和刑警隊的人在天臺上包圍了周南，紛紛舉著手槍對著他，周南坐在樓邊兒上，只要身體稍微往前一頃就能摔死，所以警方也不敢貿然行動，等著衛東下命令。

天臺上的小王離周南最近，他能清楚地聽到他說話的聲音，看到他猙獰可怖的面孔，那副樣子著實令人膽寒。

天臺上的那個人，他早就已經不是個人了。

周南果真是個高智商罪犯。連續殺了一百零一個人，卻一直將自己藏得嚴實，如果不是衛東接手了這個驚天奇案，不知還要多久才能鎖定這個變態兇手。

“衛警官，我覺得你的手指不錯，你把手指給我，我就乖乖跟你們警方走，怎么樣？”

周南從地上站起來，踩在樓頂邊緣，長期的營養不良讓他的身體飄飄悠悠弱不禁風，隨時有從樓頂掉下來的危險。

“好啊，”衛東眼波微恍，抬頭看著周南，說：“我把手指給你，你先下來再說。”

說著，衛東從口袋里掏出一把瑞士小刀，作勢就要削手指。天臺上的那個人眼睛倏地一瞪，臉色慘白，朝下面聲嘶力竭地吼道：“王八蛋！你的手是用來拿槍的！把刀給老子放下！混賬東西！”

“你知道食指有多重要嗎，沒有食指就再也拿不了畫筆了！沒有食指你就沒法扣動扳機了！衛東，把你手里的槍舉起來朝我扣動扳機！給我一槍讓我去死，你他媽敢動自己的手指試試，老子就算化成厲鬼也要弄死你！”

周南像是個十足的瘋子，好像已經撕裂了聲帶，后面的字幾乎模模糊糊卻格外乍耳，他雙眸充血，像是一頭陷入瘋癲的野獸。

這個時機，正是周南放松警惕的時候。

“行動。”

衛東對著對講機默默吐出兩個字，小王得到命令和其他刑警立刻做出反應，但他們還是晚了一步，周南一腳向前，后腳跟上，離開了堅實的鋼筋混凝土，踩進輕飄飄的空氣中。

他早就無路可退，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留戀。

死就死了，大不了到陰間重操舊業，做他的流浪畫家。

……

“卡！”

何導現在渾身激動無處安放，剛才那段戲簡直是神級表演，完美地將周南的那種崩潰、絕望以及心理扭曲呈現出來，如果原著綿綿久遠在這兒，一定會感動到哭。

其他的演員也都被秦允聲的演技帶進去了，半天沒出戲，飾演小王的鮮肉演員表情還維持在剛才的緊張中，眼眶都紅了。

果然和大佬搭戲就是爽！

凌子榛迅速出戲，走到秦允聲身邊，遞給他一瓶水，說：“阿聲，行啊你，我的節奏都要被你帶過去了。”

秦允聲接過水旋開瓶蓋喝了一口，潤潤嗓子。

他剛才有些用力過猛，頭有點暈。因為演的是一個變態殺人兇手，心里扭曲意識崩潰，不像凌子榛那么優雅從容。

剛才吼得嗓子疼，過幾天還要錄8度老師寫的歌，不能耽誤。

凌子榛悶聲一笑，說：“秦天王不愧是秦天王，這演技真是讓我自愧不如。”

“如果你來演不會輸給我。”這不是什么客套話，凌子榛擔得起。

凌子榛得意地挑了下眉梢，“周南這個角色的確很有挑戰，但還是演衛東這個警察叔叔帥一點。”

“衛東這個角色原來是徐徹的，他的形象應該更適合演正義的人民警察，與你相比。”

凌子榛：“……”

提誰不好，非得提徐賤狗！絕交吧！

凌子榛咬咬牙，橫了秦允聲一眼，“秦允聲，你到底是哪邊兒的！”

“聽說你是為徐徹進的演藝圈。”秦允聲繼續踩凌子榛的雷。

“當然不是！徐賤狗算個渣渣，為了他進演藝圈？我咋那么愛他呢！”

“網友都知道你愛他。”

凌子榛：“……”

這兄弟沒法做了。

凌子榛翻了個白眼，丟下秦允聲一個人自己一邊涼快去了。

他和徐徹是仇人，奪妻之仇！他怎么可能為了那條賤狗入圈？但這個謠言……也不完全是假的，一定意義上來說，也沒錯。

問題的癥結就在于這個謠言的發出者，凌子榛捧在手心里的小天使——蘇家四寶蘇暖意。

等凌子榛走后，秦允聲張開自己的兩只手，里面全是汗，他再次抬頭看了一眼剛才跳下來的地方，噓嗟魂歸矣。

艸！這恐高的毛病什么時候能治好，太耽誤事兒了。

剛才站在那邊兒上拍戲，他努力壓制著自己的恐高情緒，如果不是他表演的實力撐著，早就成一灘爛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