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的嗡鳴聲回蕩在耳邊，電梯上的數字跳動著，小王偷偷注視著許言，一言不發的側臉，好像和以前沒什么不同。

剛剛那一瞬間狠絕的戾氣，應該是她的錯覺。

“別怕。”

許言察覺到小王在微微顫抖，還以為是小女生的害怕情緒，他出聲安慰。

安穩總不會來得太久。

“哐當——”

一聲巨響后，年久失修的電梯忽然停在某層，還亮起了故障般的警告，許言似乎聽見幾聲輕微的低語，一股令人戰栗的氣息從上方傳來。

“老板，上面好像很混亂的樣子。”

小王明顯能感覺到更多，就連橙子也被這聲響動驚醒，他睜開眼，眼底有一瞬間的迷茫，隨后就清醒過來。

“出來了嗎？”橙子問道。

許言搖搖頭：“還沒有，我們被困在電梯里了。”

橙子跳了下來，靠近門邊，透過細小的門縫，能看到對面隱隱透出的微光，這種光芒在黑暗中并不是一件好事，要不意味著暴露，要不就是新的困局。

“從上面走吧，老板。”

小王指了指上方，那里有一個維修時才會使用的狹小通道，小鎖頭還顫顫巍巍地掛在那里，反正這個時候，也管不上那么多了。

許言很快就做出了判斷，反正一人一貓一鬼，也沒什么太大難度。

其實，他們已經離地面很近了，只是一個很好解決的短小故障。

許言往上一蹬，用一只手扒著邊緣，先把橙子送了上去，自己再爬了上去，還好，他的身體機能并沒有因為心臟的問題而退化。

只是呼吸有些沉重，一點點的運動量，就像有鉛塊壓住他的胸口，眼前只有警示的紅色燈光，似乎所有的光亮都被吞噬，他們只能繼續往上爬，扒開上一層的電梯門，從另一個通道口出去。

這層與下面不同，黑暗籠罩著整個空間，根本連路都看不清楚，只能打開手機手電筒，照亮前方有限的空間，而這時，卻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來自地面壓迫感。

近得就像只隔著一層墻壁，那令人恐懼的氣息，就連小王也無法躲過。

“怨氣，這是兇靈的怨氣，估計只有血月能鬧出上面這種動靜，這么大的麻煩，難怪舊世紀無暇應付下面的事。”橙子的聲音響起。

“你說明明都是鬼魂，我們小王怎么沒有這種本事。”

小王表示瑟瑟發抖。

“別失望，畢竟人跟人之間不能一概而論。”

“怎么，你還想說，人死后，靈魂也是具有物種多樣性？”

“那很難說。”

看見橙子還有心思斗嘴，估計也沒太大毛病，剛剛抱在懷里，睡著了就跟冰塊一樣冷，已經不是正常恒溫動物的體溫。

“怎么說，那還上去嗎？”

“上，為什么不上！”

混亂的局面就是逃亡最好的掩護。

眼前是一片空曠的廢墟，像是工程只完成了一半，地上混著沙礫與泥土，頗有種荒涼的味道。

在方位認知上，許言展現了前所未有的天賦，他也不拖泥帶水，在一堆亂七八糟又復雜的通道中，找到一條往上的路。

上方有一道鐵門，鎖鏈生了銹，綁得拐七扭八，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人使用。

舊世紀只有一處繁華，當離開那片偽裝的天地，不過就是被世界拋棄的廢棄之地。

一道黑影緩緩靠近。

顯然，那人并不了解許言的本事，就算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想要偷襲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黑暗放大了人體的感知，就算是一點點摩挲的響聲，都異常清晰。

“誰！？”

許言轉過身，手中的光亮向遠處照去，這時，黑暗也成了最好的掩護，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躲在拐角。

“出來。”

許言的語氣雖然平靜，但有種不可抗拒的氣勢，那人稍微往里縮了縮，聽見許言的話，又緩緩走了出來。

走得越近，那個身影也就越發熟悉。

“你……你好……”

再加上結結巴巴的語調。

許言想起來了，是與張一歸赴約那天見到的流浪漢，他記得，還給了一張五十。

“這……這里打……打不開。”

他滿臉污垢，頭發也油得像是一年沒洗過澡，衣服破破爛爛的，渾身上下還散發著一股惡心的怪味。

“這門打不開。”

許言從那含糊的聲音里，聽懂了他的意思。

而他顫顫巍巍地抬起手，指了指另一個方向，那里有個不起眼的小道，還用大半塊門板擋住，若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走這……這里。”

流浪漢抖著聲音說。

許言朝他點點頭，說了句：“多謝。”

只是這次，許言身上沒有錢能給他，而他，也沒有向許言要錢，指完路，就自己悄悄地走到角落去。

這時許言才發現，那個角落竟然鋪著一條毯子，旁邊還擺放著一些日常用品，小小的天地，就是這位流浪漢的棲身之所。

廢棄之地并非真的廢棄，在這個世界上，被廢棄的，永遠都不會是一塊土地，而是那些不知道是否活著的人們。

“多謝。”

許言再次道謝，轉身從另一條小道離開。

這次，一路上就沒再遇到什么阻礙，很快就到達地面，推開眼前擋路的垃圾桶，月光清冷地灑向地面。

提起手中的刀劍，一閃而過的寒光散發出無法訴說的詭異，鮮紅色的裙擺舞動，身影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扭曲著，沒有手，沒有腳，大片黑色的長發飛揚在空中，帶起無盡的怨氣。

鬼魂發出恐懼的嘶喊聲，緊接著又是一道凌厲的白光，黑氣中夾帶著金絲，纏繞在他的刀柄之上。

“舊世紀只做生意，不惹麻煩，若你能離開，今天就當作什么都沒有發生。”

漆黑的瞳孔慢慢緊縮，紅色的血氣不規則地飄動在她的身邊，就像是她的雙手，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填充在空氣中，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種無法形容的憤怒。

無盡的鮮血從地下滲出，那是來自地獄的詛咒。

此刻的廢棄之地就是一個戰場，所有的普通人都躲進地下，抱著頭發抖，不愿再直面這種恐懼。

“還……給……我。”

把她身體的一部分，還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