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曾有人活著體驗過,自己身體一點一點死亡的感覺?
不是那種生命的消亡,而是那種由內(nèi)至外的潰爛腐敗。
“啪嗒。”
才剛說完,一滴深紅色的液體就落在臺子上,周立偉動作一滯,伸手摸了摸鼻子。
瞬間,血流涌注。
許言趕緊抓了些紙給他塞住鼻子,叫他去座位上休息一下。
血跡給他的面容帶來幾分猙獰,許言思索一陣,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剛拿起手機,就被一只貓爪按了下去。
“這事醫(yī)院無法解決。”
橙子跳上吧臺,淡藍色的眼眸里蘊藏著星辰大海,他淡淡地看向周立偉,口吐人話。
當然,在正常人的耳里,只能聽見幾聲微弱的貓叫,誰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時候來到許言的店里。
“該怎么辦?”
“那得先問問他,究竟去了哪里。”
橙子在吧臺上轉(zhuǎn)了一圈,掀翻了不少東西,才滿意地跳了下去。
許言也懶得計較一只貓的惡趣味,他端了一杯開水放到周立偉的面前,也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
“我點的是拿鐵。”
周立偉低頭看了一眼,虛弱的聲音從他嘴里傳來,似乎喉嚨里有痰,帶著幾分粘膩的嘶啞。
許言將水杯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少廢話,趕緊喝。”
周立偉這才弱弱地端起水杯,干凈的清水短暫地舒緩了他的不適,喉嚨也不再冒出骨碌碌的聲音。
“說說吧,你和那家伙的故事。”
聽見開始聊起正事,橙子也不玩了,慢悠悠地晃過來,跳上許言旁邊的座位,安安靜靜地蹲在那里。
“你應(yīng)該知道,他叫張一歸,我認識他的前一天,剛好陪客戶喝了個爛醉。”
周立偉緩了緩自己的情緒,開始平靜地說道。
如果不是真的,他會當自己做了個荒誕詭異的噩夢。
成年人的崩潰總是在無形的重壓之下,現(xiàn)代社會的商業(yè)之戰(zhàn),就像個沒有硝煙的戰(zhàn)場,但每一項,都變成那根微不足道的稻草,隨時壓垮那只負重累累的駱駝。
因為喝酒,他已經(jīng)記不清被送到醫(yī)院幾次,可成功不會因為他的病痛就找上門來。
看見消息那句“不好意思”的開頭,他就已經(jīng)猜出對方會用一個什么理由去拒絕他,除了拒絕,他的手機里還剩下貸款的催債短信。
在某個平常的深夜,他從醫(yī)院走了出來,沿著河岸毫無靈魂地走著,走著走著,就突然抱著頭蹲下身來哭泣。
或許那時,他是真心想要跳下去一了百了。
“你好像遇到了一些困難,要不要和我說說,或許,我可以幫你。”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周立偉轉(zhuǎn)過身,看見了張一歸的臉,年輕而又生動,沒有經(jīng)受過社會的摧殘。
“你能幫我什么?你有錢嗎?”周立偉毫不客氣回了過去。
張一歸認真地思索了半分鐘,才蹲下身來,露出輕松自信地表情:“你需要多少?”
“十萬。”
“幫我三件事,一件事十萬,隨便你想做哪個都行,如何?”
“什么!?”
周立偉很吃驚,他以為張一歸會提出什么危險的要求,結(jié)果他卻說。
“第一件事,我要你消失三天,不能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
“第二件事,我要見個人,需要你來幫我,具體任務(wù)到時候我會告訴你。”
“第三件事最為簡單,現(xiàn)在就可以完成,完成后,錢也會立馬到賬。”
周立偉連忙問道:“要做什么?”
“跟我去個地方。”
周立偉說,張一歸把那里稱之為“廢棄之地”。
一個連城市都不需要的地方,自有妖魔鬼怪去接管它。
“廢棄之地……南雙街……那個垃圾場?”
許言帶著幾分不確定的語氣,在他的印象里,只有那里最符合條件。
周立偉點點頭:“說的對也不對,因為我去的那里,是垃圾場的最深處,有一個入口,一直通到地下。”
“地下?”
這就超出了許言的認知范圍,就跟每個正常人一樣,不會對一個垃圾場有多么濃厚的興趣,南雙那條街道就像梗在城市咽喉多年的魚刺,痛苦難受卻又無法輕易根除。
“他帶你去做了什么?”許言繼續(xù)問道。
周立偉幽幽地說道:“按照他的要求,去拍賣會上拍下一枚硬幣,然后把硬幣交給他。”
“然后呢?”
“然后他就帶我回來了。”
“沒了?”
“沒了。”
許言捏了捏眉心,這讓他有些迷茫,一場神秘的地下拍賣,與這病癥有什么直接聯(lián)系嗎?
“就是這樣了。”一直在安靜聆聽的橙子突然出聲。
許言下意識應(yīng)了句:“什么?”
“什么?”周立偉一臉疑惑。
“沒什么。”許言回道。
橙子跳下座位,在地上伸了個懶腰,才開口道:“他去了一個不該去的地方,被人當槍使自己還不知道,如果不及時治療,接下來,他的內(nèi)臟會先開始壞死,頭發(fā)和指甲慢慢脫落,潰爛是從內(nèi)到外,最后,他會體驗一下活著死亡的感覺。”
周立偉聽不懂,只是奇怪地看了一眼橙子。
“對了,再補充一句,他的這些癥狀人類是無法看見的,直到整個人腐敗完,他都不會從這個世上消失。”橙子看著許言說道。
許言微皺著眉,一言不發(fā)。
只有周立偉感興趣地指了指橙子,說:“你家貓還挺活潑的,我前女友養(yǎng)過一只,連叫都不肯叫一聲。”
橙子冷冷地瞥了周立偉一眼:“愚蠢的人類。”
“好了。”許言突然出聲,他說,“那接下來該怎么辦?”
周立偉一臉為難:“我不知道,他們都說我沒病,健康的很,就是實在沒辦法了,才來找你的。”
然而,許言問的并不是他。
“我為什么要幫他,你們?nèi)祟悰]一個好東西。”橙子抬腿要走,被許言一把撈回來,橙子瘋狂掙扎,卻又不敢真的傷到許言。
只是在周立偉的眼里,就是許言陰晴不定,突然粗魯?shù)匕沿堊セ貋怼?
“貓不愿意的時候,還是不要勉強,不然,它會不開心的,你這樣對它的身體也不好,我以前養(yǎng)過幾個月,還是知道一些。”周立偉不忍心地開口道。
許言松開手,橙子一下就跳了出來,看著許言那淡定從容的眼神,它懶洋洋地在桌上趴下。
只是這次,語氣中少了許多不愿:
“得找個醫(yī)生,你別這樣看我,我又沒騙你,你得去那廢棄之地,找個愿意治療他的醫(y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