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欣的印象里以前爸爸也忙，但不會像媽媽這樣忙到一個月見不到人影。唐叔叔也忙，但是唐子昭和唐子悅還是經常能看到他。

為什么如今她卻見不到媽媽的影子，媽媽在做什么？

“劉叔叔，我不想回家，你能送我去媽媽那里嗎？”

舒欣看著車窗外熟悉的街景，對每日接送她上下學的司機劉師傅問道。

“這我得打電話問問董事長，你稍等。”

劉師傅說完將車停到路邊打開雙閃，然后才拿起電話打給楚艷萍。

“不行，我這里很忙，沒有時間照看她，你送她回家，叫她在家里乖乖等我，我今天盡量早點兒回去。”

劉師傅將話原封不動地轉述給舒欣，舒欣沒有任何回應，她只是在心里默默期望媽媽會如她所說早點兒回來。

到了家里，張阿姨邊張羅她吃飯邊說道：“今晚阿姨有點兒事，你吃完飯我就先走了，誰叫門也不要開。我和你媽媽已經說完了，她說她會早點兒回來的。”

聽張阿姨這么一說，舒欣心中當真有了期待，劉叔叔說了同樣的話，是不是媽媽今晚真的能早些回來了。

張阿姨走后，舒欣就坐在客廳里寫作業，天一點一點黑了下來，舒欣一次又一次張望著家里那扇通往外面的大門，可那黑黝黝的大門卻一次又一次向她沉默著。

一道閃電伴著巨大的轟鳴聲嚇了舒欣一跳，她原本不是害怕打雷的孩子，可是如此漆黑的夜晚，自己一個人在家真的感覺到雷聲的可怕。她嚇得跑回臥室蒙上被子，企圖可以讓那雷聲小些。

這時的舒欣第一次期盼自己快快長大，只有長大了，她才不會再害怕，不害怕黑，不害怕孤單，也不害怕雷聲。

舒欣不知道躲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間聽到幾聲規律的敲門聲。起初，舒欣以為自己是幻聽，可是等她掀開被子仔細聽時才發現確實有人在敲門，她還在納悶這人為什么不按門鈴呢，她剛這么想著，門鈴就響了。

舒欣似乎看到了媽媽回來，趕緊向大門跑去，可快到門口的時候，她忽然想到了媽媽自己有鑰匙的，而且張阿姨臨走前反復交代什么人叫門也不能開。

可是，敲門聲不停地響著，還有些急促。舒欣耐不住好奇朝著門口走去，拿起旁邊平時給她換鞋的小凳子，從貓眼向外望去，只見唐寅中濕著頭發，焦急地拍著門喊道：“舒欣，是唐叔叔，給叔叔開門。”

舒欣看到唐寅中才放下戒心，打開了大門。唐寅中見門打開，昏暗的屋子里，舒欣露出兩只怯生生的小眼睛盯著他，他竟心疼地一把將舒欣抱在懷里說道：“舒欣不怕，叔叔來了，接你去看奶奶，你奶奶生病了。”

“奶奶病了？在哪里？”舒欣從唐寅中懷里抬起頭來問道。

“在醫院，你媽媽也在那。”

一聽到媽媽，舒欣立馬離開唐寅中一路跑回屋里，不一會兒就換了衣服出來。

“叔叔，我們走吧。”

唐寅中帶著舒欣趕往醫院，路上唐寅中問道：“一個人害怕嗎？”

舒欣看著他點點頭，“唐叔叔，你不在家子悅會害怕嗎？”

“她不會，她有唐子昭呢。”

舒欣聽了之后低下了頭，此時她多希望自己也像唐子悅那樣有個伴多好啊，哪怕是個不懂事的弟弟妹妹也好。

唐寅中看出舒欣的委屈，用他那雙厚實的大手揉了揉舒欣的腦袋。

“爸爸。”一滴眼淚落到舒欣握拳的手背上，這種被撫摸的感覺以前只有爸爸會給她，爸爸用他那雙溫柔的大手經常寵溺地揉著她的發頂。這些唐寅中不知，只是發自內心地心疼眼前這個小女孩而已。

當他們來到醫院走到手術室門口時，正看到舒欣的爺爺重重地扇了楚艷萍一巴掌，隨后就罵道：“你這個喪門星，害我兒子進監獄，害我老婆進醫院，你為什么要禍害我們家，你怎么不去禍害別人啊。”

老爺子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一轉身坐到椅子上自己反倒委屈地哭了起來。一旁的舒金梅扶著她爹勸道：“爸，你就別氣了，我媽都氣得進手術室了，你可不能再有事了，否則我就成了沒人管的了。”說完爺倆抱在一起痛哭。

一旁被打的被罵的楚艷萍反倒成了迫害者，楚艷萍瞪著這哭成一團的爺倆，一股火生生地憋在那吐不出來。

舒欣看著生氣，沖過去抱著媽媽哭道：“媽媽，媽媽，你疼不？”

這時，舒金梅起身一把把舒欣拉過去，讓她面向自己，沖著她吼道：“什么媽媽，她是害你爸，害你奶奶的人。”

舒欣一把掙開她，沖著她狠狠地推了一把吼道：“你混蛋，你們欺負我媽媽。”

舒金梅一個趔趄趕緊扶穩把守，隨手就給了舒欣一個嘴巴，“你個小畜生，白眼狼。”

這話頓時招來老爺子的不滿，“金梅，閉嘴，胡說什么。”，然后轉過去笑著對舒欣說道：“舒欣，來爺爺這里，爺爺看看打疼了沒。”

舒欣回頭看看楚艷萍，楚艷萍沖她點了點頭，舒欣才來到舒老爺子面前，老爺子扶上她被打的臉，左看看右看看，看著沒什么大事才轉過頭怒瞪舒金梅一眼。

舒金梅鬧得沒臉，“哼”了一聲不理他們，這時躲在角落里身著一身手工定制西裝的莊天才走出來說道：“都是一家人，別鬧得不愉快，媽還在里面呢，她也不希望看到一家人不和睦，是不是？爸，您也消消氣，嫂子她也不是故意的，一句話兩句話的事，大家都別放在心上。”

舒金梅聽他說完狠狠地掐了他一下，疼得莊天齜牙咧嘴。舒老爺子也沒搭理他，說實話，他家這兩個外人他是一個也沒瞧上，不知道這一兒一女怎么選的配偶，沒一個省心的。

楚艷萍白了莊天一眼，她也看不上這個姑爺，平時里一副老好人的樣子，說著說著就變味，不一定誰就躺了槍。什么叫她不是故意的，她一心一意地想保住舒今晨一手打拼的天下，怎么到了他們家人嘴里成了她想獨吞舒家的財產。

想起這個她就生氣，唐寅中將她拉到離舒家人遠些的角落問道：“怎么回事？怎么都鬧到醫院來了？”

“還不是舒金梅那個蠢貨，回到舒家不知道怎么編排我，老太太就打電話質問我是不是要獨吞舒家的產業。什么叫獨吞，什么叫舒家的產業，這么大的家業都是今晨自己打拼出來的，和舒家有什么關系？再說舒家可有什么產業啊，就大山溝里那一人不足一畝土地也配叫產業。”

“你就跟她說這個就把人氣進了醫院？”

楚艷萍白了他一眼，“當然不只這些，她，她說我和你關系不清不楚，說咱們倆轉移財產，估計這都是莊天教的，就舒家那幾個人誰會說這種話。”

唐寅中伸出脖子看了看舒家那爺倆，舒金梅自不用說，一身暴發戶裝備。舒老爺子那一身也是價格不菲，但看起來卻是格格不入。

“老爺子那一身是舒金梅買的？真是爺倆啊！”唐寅中打量完舒老爺子問道。

楚艷萍被他逗得笑著點了點頭。

“爺爺，你穿這身不好看，還是穿媽媽給你買的好看，你這黝黑的皮膚不適合穿這種顏色的衣服。”

舒欣的小聲音再次驗證了楚艷萍和唐寅中的眼光。舒老爺子農民出身，一輩子和貧瘠的土地打交道，身上是質樸的氣息，自然與那種世界名牌的服飾格格不入，而楚艷萍給他買的都是質樸的純棉布衣，既舒服又稱著那種樸素無華的黃土氣息。

舒欣的話再次戳中舒金梅的痛點，舒金梅怒瞪著舒欣不敢發作。舒老爺子卻不在意地笑著說道：“好，好，那以后爺爺不穿這件了。”

舒金梅怒著站起來吧嗒吧嗒地往外走，剛走出沒兩步，手術室的門就開了，一家人迅速地圍了上去。

醫生一臉凝重地走出來沖著他們搖了搖頭說道：“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老人急性心肌梗塞，我們下了兩個支架也沒有起作用，請節哀順變。另外，你們預存的押金不夠了，請盡快補足費用。”

“什么？十萬元這么快就沒了？”舒金梅不可置信地嚷嚷道。

“你們可以去前臺打一下費用清單。”

這時醫生已經轉身回手術室換衣服，出來的護士在向他們解釋。

舒老爺子想的可不是錢不錢的，他兒子有錢，讓他兒子處理就好了，他只在乎他的老伴沒了。他險些沒摔倒，被唐寅中扶了一下才站穩，待他抬頭看到是唐寅中，怒得一把推開他，又轉向楚艷萍去要廝打她，卻被唐寅中擋住。

老爺子怒極罵道：“你們兩個害死我老伴，你們不得好死，我讓你們陪葬。”

說著就沖著唐寅中廝打，舒金梅也跑過來幫忙，吵鬧聲很快引來了醫院的保安，這才將他們拉開。

楚艷萍瞥了一眼角落里的莊天，回身摟住舒欣，害怕混亂中傷了孩子。舒欣躲在媽媽懷里，透過縫隙看著爺爺和姑姑歇斯底里的樣子。

爺爺和姑姑的咒罵聽得人心顫，她竟不知他們還有如此瘋狂的一面，是什么讓他們變得如此瘋狂，舒欣那時還不懂，直到八年之后她才知道那能讓人瘋狂的東西叫做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