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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太子

  • 鳳棲何梧
  • 嬿媺
  • 2631字
  • 2020-10-23 23:13:34

我與段竟珉相識過往,是我一生都不愿再提及的痛處。每每憶起在應(yīng)國與他相識之事,我的心中便是一陣劇痛。不過心痛亦好,能使我回過神來。

我見李持面帶愧色地盯著我,知道他定是看到我剛才那難過模樣,忙換了話題道:“茶都涼了。”

他目中愧疚之意更深:“你只比我兒子大四歲,我一直把你當(dāng)成晚輩看。原想著閔仲成是我徒弟……”

“你還有兒子?”這倒是個稀奇事,我自認(rèn)識他以來,從未聽他提及過,想必段竟珉也不一定知情。

“這有何稀奇。你今年十八,我可都三十三歲了!算來我的孩兒也十四歲了。”

“怎得從未聽你提起過此事?”

“他與他的母親生活在九熙。”李持目中帶有些許難言的憂愁。

李持并未說那是他的妻子,可見那女子必是孤身帶著他的孩子。世人都道李持是劍術(shù)高手,孑然一身,行蹤不定,卻從未聽說他還有個孩子。想來他也怕對頭找到他的孩子尋仇,是以一直瞞著。我怕再問下去會揭到他的痛處,也不敢開口多言。

然而他卻似回憶起什么,淡淡道:“你可記得我認(rèn)識你那日去大應(yīng)宮是為了殺誰?”

“自然記得。你去刺殺齊侯楚珅。”

“我是孤兒,雖為奉清人,卻是在應(yīng)國長大。十五年前,我尚未成名之時,便是楚珅的貼身侍從。那時他年幼尚未封侯,只因我犯了錯事,他便在我的食物中下了春藥,又引我誤闖女子閨房,我便在無意之中強暴了一位身份尊崇的女子。為了此事,九熙王室一直不肯善罷甘休,已先后派了許多人追殺我。我為了躲避殺身之禍,迫不得已才加入奉清‘玉門’,當(dāng)了殺手。”他淡淡說道,仿佛那并不是自己的故事。

“那女子是九熙王室中人?”

他點了點頭,道:“后來她懷孕了,生下一個男孩。孩子卻也認(rèn)了別人作父親。”

李持說得雖然簡短,我卻知道這其中必是兇險艱辛:“所以你恨極了楚珅,一直去追殺他?可十五年前,他才多大啊!”

“不錯,十五年前,他只有八歲。”

我聞言更是震驚,一個八歲的孩子,竟能設(shè)計自己的侍從去強暴另一個國家的宗親之女……然后再借他人之手去追殺李持。若不是李持武功高絕,又加入“玉門”,只怕早已被楚珅折磨死了。

我如今更加堅信了以前在大應(yīng)宮中所聽聞的傳言。

齊侯楚珅,好男色,養(yǎng)孌童,出手狠戾,性情乖張。

我忽然想起了初歸涼寧時,許景還曾經(jīng)說過的話。涼應(yīng)一戰(zhàn),楚應(yīng)王室成年男子,只他一人活命。可見他定有幾分本事。

我見李持言辭中頗為感慨,便道:“過去的事情便過去吧!如今應(yīng)國已亡,一切恩怨也已煙消云散。我這里有恒京最好的桃花醉,你沒聞到酒香嗎?”

李持聞言拊掌大笑。我便吩咐漪水抱了兩壇恒京久負(fù)盛名的桃花醉,與李持對飲起來。

然正飲到興致上,璇璣宮一女婢忽然來報:“公主,太子殿下已到正殿了……”

我心中頗為詫異,自修道以來,除卻祺錦公主段意容,我與宮中各人幾無往來。如今段竟琮忽至,不知可是宮中有事。我心中思量,口中也對那女婢道:“隨我到殿前迎接。”

一言未畢,但見太子段竟琮已款步踏進樂言廳。他見李持在座,笑道:“靖平有客在此?”

我見李持一副似醉非醉模樣,卻不起身,自顧著喝酒,便笑道:“今日得見一舊友,便與他對飲幾盞。未料想太子殿下駕到,不曾遠迎,還望恕罪。”

段竟琮見廳內(nèi)只我男女二人,面上似乎有些不悅,卻仍舊笑道:“近一年未見,靖平與我更是生分了。這位是……”

李持聞言才緩緩起身,淡淡道:“奉清李持,粗野之人,不曾想今日得見涼寧太子天顏,實乃三生有幸。”話雖如此,但李持神態(tài)卻很隨意,并無半分恭敬之色。

我見狀忙道:“李持行走江湖,莽撞慣了,今日又沾了酒氣,太子殿下切莫與他計較。”

段竟琮對李持的無禮倒似不以為意:“涼寧請存,奉清持李。閣下可是奉清第一劍客李持?”

李持做抱拳狀道:“粗人一名,不敢與鎮(zhèn)國將軍并馳而名。”

段竟琮笑道:“非也。李兄瀟灑隨性,小王聞名已久。不想今日探訪靖平,還有這番奇遇……”

然段竟琮一言剛畢,卻聽李持道:“太子必有要事,李持不便叨擾,就此告辭。”說完他轉(zhuǎn)身看向我,又道,“我今日也有些瑣事在身,過幾日得了空再來探你。”

我知他因段竟珉的緣故,對涼寧王室中人缺乏好感,也不便勉強,又怕段竟琮找我確有要事,便道:“好。你離開涼寧之前,務(wù)必再來見我一面。”

李持聞言點頭,又對段竟琮抱拳告辭,臨行前還不忘將那壇喝了一半的桃花醉抱走。

段竟琮看向李持背影,忽道:“靖平怎會認(rèn)識他?”

我心知與李持相識過往不能與他直言,便敷衍道:“前些日子他受傷誤闖璇璣宮,在這里將養(yǎng)了幾日。”

段竟琮聞言沉吟片刻道:“李持雖為江湖中人,看似缺乏禮數(shù),然而我卻瞧他身有貴氣,不似粗鄙之人,想來應(yīng)是大戶出身,卻不知為何行走江湖。”

我心道他之所以身染貴氣,定是因為他曾是齊侯楚珅的貼身隨從。如此想著,我面上卻笑道:“李持成名已有十余年,若是半分貴氣也無,又怎能與鎮(zhèn)國將軍許景還比肩而聞呢?”

段竟琮笑道:“靖平所言極是。此人聲名亦正亦邪,性情古怪,我見他待你卻不錯,應(yīng)當(dāng)是重情重義之人。”

我不欲在李持事上多言,便道:“殿下來璇璣宮,莫不是聽聞了李持在此,特來結(jié)交的吧?”

段竟琮答道:“自然不是。只是半年多未見,今日得了空,來瞧瞧你。”

我心知他貴為太子,涼寧又剛剛攻下應(yīng)國,政務(wù)上他必是極為繁忙,如今能前來探我,已是不易,便笑道:“難得殿下記掛,靖平心中感念。”

段竟琮嘆道:“你我之間,越發(fā)生分了。記得你剛?cè)雽m時,一直喚我‘竟琮哥哥’。如今卻一味喚‘太子殿下’……”

“時移世易,”我道,“靖平如今戴罪之身,又堪破世事,早已不是紅塵中人了。殿下不也一樣,從前喚我‘問津’,如今亦直喚我的封號。”

段竟琮垂眸不語,半晌才道:“聽聞你常與高人探討道法,又結(jié)交文人雅士,如今連奉清第一劍客亦與你交好。看來你過得甚是自在,我倒有些羨慕了。”

我聞言笑道:“我和親未果,待罪歸國。如今出離王宮,只身修道,世人必是想我坎坷艱辛。只有我自己明白,如今這樣,我最是滿意。我本就不是天之驕女,亦不敢冒充金枝玉葉。還是這樣閑云野鶴的日子來得自在。”

段竟琮聞言走出樂言廳,看了一眼千霞峰上的景色,笑道:“父王待你不薄。但見他將云陽山賜予你,我都嫉恨了。千霞峰盡覽天下美景,你日日與秀麗景色相伴,心情疏朗,我都想將這云陽山搶過來了。”

千霞峰景色四季不同,各為特色,確是稀世美景。

我見他夸贊,亦笑道:“殿下何出此言。你若喜歡,得空了常來便是。如今正值春日,云陽山桃花盛開,確是一道美景。若殿下當(dāng)真喜歡云陽山,靖平便求了父王,將行宮遷往他處便可。再者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云陽山,將來也是殿下所有的。”

段竟琮面有笑意,撇向我,意味深長道:“靖平說的極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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