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勇士見狀又跑到隊長面前嘰里咕嚕一陣，金龍鯉說是請求隊長這兩人可以跟他們走，但不要綁著。

說通隊長后，兩勇士又跑回來打手勢，意思是先跟他們走吧，沒事，他們會想辦法來救的。石必銳叫上趙夕，點點頭。然后，一個勇士跑去找噶爾-東贊域松，一個勇士跟他們一起走，以防意外。

他們的隊伍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前面帶路，另一部分由隊長帶著殿后，中間夾雜石必銳、趙夕、勇士。

行不到半個時辰，來到雅隆河畔，抬眼望去，嗬，好大的場面！幾千個士兵威嚴地站立著，中間空出一條大道，他們都下了馬，步行至里面，遠遠站立。無數的文武官員都垂首默哀，噶爾-東贊域松也在其中。

再往里是九個巫師摸樣的人在舉行儀式，應該就是苯教古辛或苯波（能通鬼神之祭師），他們站在祭祀場地的中央，戴著勝尖白帽，口中念念有詞，兩側站立著九個威猛無比的大漢，似乎是護法，再旁邊也是一些祭祀人員，負責打鼓、敲鈸、吹螺號等。九個苯波的前方，聚集著牦牛、馬、羊，各有百來只，由仆役牽著，每當鼓鈸驟響，它們就驚恐地掙扎著，另有一個苯波拿著把長柄大勺點來點去，似在安慰牲畜。

在他們的正前方是一個巨大的土石臺丘，高愈三丈，頂部方正。石必銳恍然大悟，這正是吐蕃第31代贊普朗日倫贊的陵墓。再細看，陵墓背靠高山，面臨雅隆河，中部是一塊狹長平地，集山峰、田原、河流之美，顯然是一處風景絕好的風水寶地。

石必銳心想，此時唐蕃文化還未開始交流，雅隆部落已很注重“背山面水”的風水了，說明咱們中華民族還真的有這個共同淵源。

古辛們念誦的咒語很長，金龍鯉給翻譯了一部分：“奄!愿仙官色界里的一切有情借助眾多善逝的加持力及我自己禪定、猛咒及手印之威力，能有幸遂其所欲，享盡一切所能想象的受用。為凈除沉緬于癡迷的有情的罪孽污濁，愿所有設置魔障、使人迷途的鬼怪領受此等贖品供物，這便是他們所要的酬報。愿每個鬼怪滿意地回到各自的住處!”

“索!所有設置魔障使人迷途的鬼怪聽著!為了凈除一切有情之雜染并引其走上解脫之路，你們這些奪壽、斷命的大紅鬼，不要滯留于此，快各自回到你們自己的住處去!如果你們不離去，而是滯留于此，那么從絕對界的永恒虛空，眾善逝之主，受用身，幻化身，為諸忿怒明王之首，有令人恐懼之外相：面目青黑，九頭，十八手臂象雨一般地投來各種武器——他會將鬼怪碾成齏粉。”

石必銳聽得半明不白的，只知道前半部分是請求鬼怪回到自己的地盤，不要為難死者，后半部分是說如果鬼怪不離去，欲加害死者，那就有神出面將鬼怪KO。

金龍鯉解釋說苯教教義認為：人死之后面臨兩個世界，一是光明安樂世界，一個黑暗苦難世界，從黑暗苦難世界到光明安樂世界的路是漫長而充滿險阻的。人死后通過喪葬儀軌獻祭動物有三個作用：一是作替身把死者靈魂從黑暗苦難世界中贖出；二是通過獻祭動物的幫助才能通種種艱難險阻，特別是精靈鬼怪的危害，才能到達光明安樂世界；三是死者到了光明安樂地界后，仍需要人世所用的各類物品供其享用，所以，還要獻祭食物、衣物、珍寶以及生前所用的盔甲、兵器、戰馬等等。

石必銳心想，兩個世界不就是天堂與地獄的雛形嘛，苯教與佛教等還是有相當大的相同之處，難怪后世會相互融合滲透對方。

突然，咒語加急，鼓聲大作，號角長鳴，手握長柄大勺的笨波來回走動起來，眾仆役開始宰殺牲畜，先是牦牛，次之馬，再而羊，叫聲陣陣，鮮血汩汩，累積成山。石必銳不忍再看，閉上眼睛，趙夕臉色煞白，幾乎暈倒。

笨波洪亮的咒語繼續傳到耳中：“你要代替沒有母親的人的母親，頂著死者的名，做死者的替身，去抵償、去代替死者吧!”

也不知過了多久，石必銳覺得身體一緊，睜開眼睛，已被繩索捆住，趙夕亦然。

殺完了牦牛、馬、羊，又從兩側推出來幾十個奴隸或戰俘殉葬，捆得嚴嚴實實的，用二根削尖的木棍刺進殉葬人的左右二肋骨放血，血盡致死。

士兵推著石必銳、趙夕往殉葬人方向走去，兩個嚇得魂飛魄散，拼命掙扎，大喊噶爾-東贊域松。

噶爾-東贊域松已發現了他們，快速跑向人群中請示，眾大臣讓開一條路，一個少年走了出來，十三四歲的摸樣，俊朗的面容，矯健的身姿，一雙聰慧的眼睛不停打量著他們。

噶爾-東贊域松先介紹了下：“這是我們吐蕃尊貴的新一代贊普赤松贊！”石必銳與趙夕被捆得跟粽子似的，只能頻頻點頭示好。噶爾-東贊域松接著不停地解釋，急的滿頭大汗，少年贊普不急表態，轉身詢問身后一個中年男子：“娘-大論，你的意見如何？”

中年大臣上前一步道：“我王如果只想在雅隆稱王，那可以把外來的人都殺掉，如果志存高遠，那絕對不能殺?！?

少年贊普又問一位年歲更高的老臣：“韋-小論，你的意見呢？”

白發老臣躬身道：“東贊域松是朗日倫贊親自派出去的，他帶回來的人，我看可以留著?！?

石必銳聽到金龍鯉翻譯了娘氏、韋氏，想起在路上噶爾-東贊域松講的朗日倫贊征服唐旄的歷史，心想這兩位新興領主可真是受重用啊，這么快就擔任丞相、副丞相了，只是那娘氏丞相也太年青了點。

大、小論都主張不殺，石必銳心稍安了點。不料，一個胖胖的男子卻接話道：“偉大的朗日倫贊帶領我們雅隆部落，疆域是擴大了不少，但我們從第一代王聶赤贊普時代就分封下來的六牦牛部落以及從第二十三代王甲多熱弄贊時代開始與王族通婚的三個部落，本身卻都未受其利，我們的奴隸都被抽去打戰，我們的農田都沒人耕種，戰爭取得的勝利品也不屬于我們，這都是因為越來越多的外鄉人涌入雅隆部落，奪走本該屬于我們的一切。這兩個異域來的外鄉人人必須殉葬掉，要不然以后我們的農田將荒蕪成茅草之地，我們將食不果腹?！?

原來，聶赤贊普的祖父有七個兒子，他把位子傳給了聶赤贊普的父親，另外六個兒子則掌管著分處各地的六個部落，號稱六牦牛部，聶赤贊普成為第一代贊普以后，就是率領著六牦牛部子弟兵開天辟地的，六牦牛部就成了父王六臣。

第二十三代贊普甲多熱弄贊之前，王族都是與神族、龍族通婚的，從甲多熱弄贊時代開始改為與三個部落的臣民通婚，那三個部落成了母后三臣。父王六臣與母后三臣的代表一直都在雅隆部落中身居要職，稱為“尚”，剛才說話的正是居于“三尚”之首的沒盧-堅贊森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