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午門外已經有不少官員在等候上朝。雖然算不上天寒地凍，但是早起的風吹在身上，依然有些刺骨。自林軒即位四年來，并沒有像他開始預想的那樣成為一個明君，所作所為反而有點向昏君靠攏，征賦稅，選秀女，一月之內上朝不足半數，朝中大事都交給丞相王鶴古和兵部尚書李廷忠全權辦理。自己則是“從此天子不早朝”。

“我說鄭大人，今兒皇上還上朝嗎？”

“我看懸，這時辰也快到了，里面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官員們紛紛竊竊私語。有官員偷偷往門口值班的太監手里塞了顆碎銀，堆笑道：“公公，皇上今兒還上朝嗎？”

掂了掂手里的碎銀，太監似乎覺得分量太輕，不冷不熱地回道：“這皇上上不上朝，不是諸位大人管得著的，更不是我們這些做奴才的人能管的，我說湯大人，您要是等不及，要不您就回吧，呆會要是皇上來了，奴才就轉告他，您有事來不了了？”

這位湯大人頓時渾身一陣冷汗，心里明白這是怠慢了這位太監，忙又塞上五兩銀子。這太監才嘆了口氣，道：“其實啊，這個點來說，宮里頭沒動靜，皇上也就還沒起，湯大人，諸位大人，恐怕今兒你們又得白等了。”

話音未落，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里面傳來，到門口停下，一位太監高聲喊道：“上朝！”

正等候著的文武百官，趕緊整整自己的衣冠，按照品銜，魚貫而入，一路朝乾元殿走來。

到了乾元殿，右首是以丞相王鶴古為首的文臣，左首是以兵部尚書李廷忠為首的武官。林軒踏進乾元殿，邊上太監扯著嗓子喊：“皇上上朝！”

群臣跪倒在地，待林軒在龍椅上坐下后，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林軒一抬手，道“平身。”

“謝皇上！”

太監又在那喊：“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此時的林軒靠在龍椅上，用手撐著腮幫子，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王鶴古朝站在下首的戶部侍郎周從顯使了個眼色，周從顯頓時會意，站出來道：“臣有本。”

“奏來！”林軒略有些不耐煩，他還惦記著寢宮里的美人呢。

周從顯道：“陛下，臣要參兵部尚書李大人一本。”

林軒聽到此話，突然來了精神，瞧瞧周從顯，心里想，嘿，你這老小子平日里見著李廷忠就恨不能夾著尾巴繞道走，今兒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都敢跟李廷忠叫板？

林軒調整了下自己的坐姿，沉聲道：“周愛卿，你要參李愛卿所為何事啊？”

“臣要參李大人獨斷專行，任人唯親，踐踏軍紀，縱子行兇。”周從顯道。

“愛卿何出此言？”

周從顯道：“回陛下，李大人未經皇上準許，擅自準許原禁衛軍右營副統領嚴子清三年假期，并將其調入李大人府中擔任教授一職，此為獨斷專行；三年期滿后，又因為嚴子清乃其子之師的緣故，非但讓他官復原職，甚而提拔他為禁衛軍右營統領，此為任人唯親；禁衛軍拱衛京畿要地，李廷忠卻讓其子隨嚴子清到禁衛軍中見習，并讓其擔任禁衛軍將領，雖為虛職，但臣以為此依然可視為踐踏軍紀；其子剛入軍中，不但不安分守己，反而打傷犬子，致其至今臥床不起，此為縱子行兇。陛下，此事若不嚴懲，軍中人心不服，恐生禍亂啊。”

林軒瞄了瞄李廷忠，看他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倒也頗為佩服他的涵養，都快被人家指著鼻子罵了，還能如此云淡風輕。

清了清嗓子，林軒道：“李愛卿，你有何要說的？”

李廷忠站出來，道：“臣以為周大人的這番話可當四個字。”

“哦？哪四個字？”林軒好奇道。

“一派胡言！”李廷忠正色道。

林軒看了看臉上憋得都快成豬肝色的周從顯，說道：“李愛卿此話何意？”

李廷忠道：“回陛下，可否容臣當面和周大人對質？”

林軒巴不得兩人鬧得天翻地覆，好讓他看場精彩的好戲，忙道：“準！”

“謝陛下。”李廷忠拱手深鞠一躬。

轉過身，李廷忠看著周從顯，道：“周大人，當年先帝頒布新法中曾記有，兵部尚書領全國兵馬，在不危及國家前提下，有權調動二品以下將領。此事是有或無？”

周從顯道：“是有此事。”

李廷忠接著道：“嚴子清禁衛軍右營副統領，區區四品銜，領從三品俸祿，本官為何不能準其假期調入府中擔任教授？且其人文武雙全，乃大將之才，本官為何不能提拔他任禁衛軍右營統領？禁衛軍乃由官宦子弟組成，本官亦是行伍出身，為何不能將犬子送入軍中？擔任將領，呵呵，周大人你都說乃是虛職，有何不可？至于為何犬子會打傷令郎，恐怕周大人心里比本官更清楚吧！”

“這，這……”周從顯滿頭冒汗，眼神不住地向王鶴古求救。

看到自己的人如此無用，王鶴古嘆了口氣，站出來道：“雖說周大人的公子得罪了尚書大人的愛子，但是，畢竟大家同朝為官，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用下這么重的手吧。”

李廷忠哈哈一笑，道：“王大人此言差矣，按我大漢軍紀，違抗將令者，重則當斬。犬子只是讓周大人的公子臥床休息幾日，只能算是薄懲罷了。”轉而眼神一厲，看著二人，道：“貴公子年方多少？犬子又為幾何？”

王鶴古大驚，這才想到，李廷忠的兒子今年剛滿九歲。

“哼，如我沒有記錯，周大人的公子今年二十有三了吧，我家周兒才區區九歲。以大欺小尚且被傷，如果換做是本官，早就將他關在家中，羞在人前露面。而周大人不惜自賤身份，當眾點出此事。由此可見，周大人的厚臉皮神功，倒是越發精湛了。”

周從顯臉色憋得通紅，突然“噗”地一聲，吐出一大口血，當即昏死過去。

林軒忙道：“快，宣御醫。”回頭心里又替周從顯不值，年紀一大把了，還較什么勁，都弄到吐血了，唉，李廷忠這老幫菜還真厲害，難怪當年父皇點明要讓他輔佐我。

李廷忠見林軒默然不語，以為驚嚇到了他，忙上前安慰道：“皇上莫要焦慮，周大人只是急火攻心，將心頭堵著的血吐出來就沒事了，而且，說不定，他這樣吐啊吐啊的也就習慣了呢？”

我靠，林軒心里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