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談心
- 誅圣為帝
- 吝嗇依然
- 3114字
- 2020-10-23 16:34:12
默默的陪雷仁站在玉娘的墳頭邊上,費混突然發覺自己一點也不了解身邊這個十歲的小男孩兒。他的面色十分平靜,不動如松,只有眼底深處藏著一縷悲哀。不過十歲的小毛孩兒,怎么就能將情緒控制的這么好呢?這要是換了費雷,怕是早就暴跳如雷,激動的跳腳了吧?他在想些什么呢?
倒不是雷仁刻意隱藏自己的情緒,喜怒不形于色,對于從政者來說,是最基本的要求,后世多年的鉤心斗角,這幾乎已經成為了他的本能。
他不知道費混正在猜測自己的心事,腦子里走馬燈似的,全都是玉娘的身影,一顰一笑,或嗔或惱,歷歷在目。
十年來,每日一睜眼便是玉娘,閉眼之前,看到的還是玉娘。玉娘不僅僅是他的侍女,實在是比陳氏還要親近的女人,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可就是這么一個女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殘忍的殺害,枉他平日里自以為修為不錯,卻拼盡全力都救不了玉娘的性命。每每想到這里,他的心都像被人用力的攥緊般難過。
吸了吸鼻子,雷仁將視線從玉娘的墳頭上收回,望了望頭頂,天高云淡,是個遠行的好天氣:“師叔,走吧!”
“想哭你就哭吧,憋在心里更難受!”費混沒動,望著眼圈泛紅的雷仁說道。
雷仁突然展顏一笑:“眼淚解決不了問題,與其悲悲切切,不如笑著面對,師叔放心,我沒事兒,”說著笑容一收,淡然說道:“血債血償,找到兇手再說!”
這真的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么?
望著雷仁因為個子高于同齡人而略顯單薄的背影,費混心里嘀咕了一句, 一邊邁步跟上,一邊皺眉沉思,仿佛在做什么重大決定似的。
承平日久,將軍府其實沒什么特別重要的公務,只需交代一下,自然會有人幫著打理。
此時醫療水平低下,村民死亡人數眾多,為了防止爆發瘟疫,尸體已經焚燒火化。雖然那是昨天的事情,不過,即使今日,空氣中依舊飄蕩著淡淡的尸體焦臭,引人作嘔。
費雷跟尤三兒沒有進村,等在村口外的樹林邊緣,饒是如此,等到雷仁跟費混出來時,仍舊見他臉色發白,不遠處一大堆吐出來的穢物,比尸臭味兒還難聞。
雷仁沒說話,費混卻皺了皺眉頭,瞪自己兒子一眼:“沒出息!”不再看他,轉而對雷仁說道:“賊人顯然退的并不匆忙,除了那枚刻有‘趙’字的羽箭,幾乎沒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線索……”
“師叔,那趙鵬程究竟長的啥樣?”雷仁腦子里突然浮現黑袍漢子那雙冷冰冰的三角眼,打斷了費混的話。
費混說道:“趙鵬程啊,長的精瘦精瘦的,一陣風都能把他吹起來,”說著便笑:“像個猢猻,所以有個綽號,叫‘千手神猴’?!?
雷仁只對黑袍漢子那雙三角眼印象深刻,至于身材卻沒注意。聞言問道:“那他的眼睛呢?是三角眼嗎?”
“三角眼?”費混重復了一句,往上翻了翻眼皮:“算是吧,不過他眼睛挺大的,兩軍對陣時,總是瞪著眼,并不明顯……怎么?賊人里邊有三角眼?”
雷仁的印象中,黑袍漢子瞇著眼睛,三角形十分明顯。此刻聽費混這么一說,一邊點著頭,腦子里卻有些迷糊:黑袍漢子到底是不是趙鵬程呢?
“你管他眼睛做啥,是不是的,看了不就知道了?”費雷撫著胸口,不耐煩的插口。費混瞪他一眼:“一邊兒待著去!”嚇的他縮了縮脖子,退后兩步,將賬記在了雷仁的頭上。
“二公子,有些話一直想跟你說……”費混將視線從自己的兒子身上收回來,卻沒有望向雷仁,而是投向樹林深處。
“師叔但說無妨?!崩兹使ЧЬ淳吹恼f道,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個聽話的小學生。
“那好,你隨我來?!辟M混邊說邊往樹林內走去,雷仁緊隨其后。費雷抬了抬腳,被尤三兒扯了一把,低聲的嘟囔了兩句,索性找個舒適的位置,抱頭躺到了已經被日頭曬的十分干燥的落葉上。
“其實從那天看到你給我的那枚羽箭開始,我便懷疑幕后的黑手根本不是趙鵬程?!?
費混的話石破天驚,雷仁渾身一震,下意識問道:“為什么?”
“直覺!”從昨天見到雷仁開始,他便總帶給費混一種一切盡在掌控的感覺,現在總算讓費混見到了他失措的表情,心想這才像一個十歲的孩子嘛,要是什么都知道,豈非逆天?
費混的話音尚未完全落下,便聽到雷仁略顯稚嫩的聲音說道:“我明白了,記得師叔說過曾與那趙鵬程是老對手,俗話說,‘敵人是最了解你的人’,想來對那趙鵬程十分了解。而蜀國與我國相安無事了近十年,無論是為財還是為色,他們都沒必要來襲擊靠山屯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山村……”
費混的心里咯噔一聲,緩緩低頭,面對著雷仁湛藍色的幽深眸子,不知道想從這雙眼睛里看出什么,良久,才淡然問道:“那你說兇手會是誰呢?”
雷仁沒有馬上回答費混的問題,而是來回踱了兩步,雙腳踩在干燥的落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少頃,定住身形,望向費混,緩緩說道:“其實最初見到羽箭時,我真的以為趙鵬程就是兇手,直到方才,我甚至也沒解除對他的懷疑,直到師叔告訴我,懷疑兇手另有其人時,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為什么血洗村落的事情早不發生晚不發生呢?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呢?”
費混的雙目中精光暴閃,問道:“你覺得發生了什么事呢?”
“記得昨天我曾問師叔,蜀國最近有沒有發生大事,師叔說沒有??墒鞘駠鴽]有,咱們國家卻有啊,”雷仁說著話冷冷一笑:“我雖然只是個名不正言不順的‘二公子’,不過,畢竟身份擺在那里,想來是礙了某些人的眼了,兇手嘛,假如我沒猜錯的話,大概跟曹深脫不開干系!”
費混有些不敢相信這些話都是從雷仁的嘴里吐出來的,吃驚的張大了嘴,良久一嘆,說道:“本來我還擔心你年齡太小,希望提醒你一下,想不到你居然聰明若斯?沒錯,我最懷疑的便是曹深,只有他,既有動機,又有膽量,兼具心狠手辣。那趙鵬程雖然也是殺人如麻,不過連婦孺老幼都不放過的事情,還是做不出來的。至于嫁禍于人,不過是蒙蔽世人的遮羞布罷了!”
說完這句話,費混突然有個奇怪的念頭,也許自己又是白費唇舌了,這些道理,恐怕面前這個小男孩兒比自己想的都要透徹。正在此時,風吹樹葉,一縷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投射在雷仁的眼睛上,反射出一種十分奇妙的光澤。
費混心頭一顫,突然感覺雷仁深不可測,有些懷疑,眼前的人,真的便是當初那個襁褓之中,只知道睡覺的小小嬰兒么?他這一生殺人無數,光是當初占領插劍嶺一戰,便手刃了起碼上千名敵人,更別提間接死在他手里的人。但為什么看著眼前這個人畜無害的小男孩兒,居然會莫名的害怕起來?
以前雷仁醉心修行,無意政治。玉娘慘死面前刺激了他,讓他明白,在自己的修為沒有達到特別高的程度時,紅塵中的強大實力也是不可或缺的東西。所以,費混便成為了他第一個希望拉攏的對象。
費混外粗內細,想要得到他的效忠并非易事,不展現出強大的實力,不可能收服。雷仁甚至在考慮,必要的時候,要將自己的修為已經達到筑基四段的事情也告訴對方——良禽擇木而棲,只有值得追隨,才會有人心甘情愿的追隨。
“假如兇手真的是曹深的話,母親的安危倒是無憂了,不過,”雷仁話鋒一轉,說道:“敵暗我明,為了防止打草驚蛇,蜀國之行必須得走一遭,師叔你說呢?”
費混忽然感覺,如果不再考慮雷仁的年齡,與雷仁說話實在是一件十分輕松愉快的事情,呵呵一笑說道:“那是自然?!?
他一笑,雷仁便也甜甜一笑,接著涌上一個疑惑,問道:“為什么以前那么多年他們不動手,偏偏選在父親被關之后才動手呢?若是以前他們顧忌父親的話,難道說現在就不需要顧忌了?”
“你父親的修為已經達到了筑基九段,再行突破,便是金丹之境,修真界(這里指的是紅塵中的修真界)已經算的是巔峰的存在了,那曹深就算膽子再大,也不敢觸這個霉頭。不過恐怕你不知道,鎬京天牢之中,有當初玉虛宮燃燈祖師爺布下的困仙陣,還有子牙公用打神鞭畫下的誅神符,除非從外邊打開,否則就算十二金仙進了那里,想出來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何況你父親了。所以……”
“師叔的意思是,他們已經斷定了父親不會歸來?”雷仁恍然大悟,再聽到熟悉的人名,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血洗靠山屯,不過是雙管齊下罷了,他們是不會讓你父親歸來的,若無法阻止君侯歸來,你就必須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