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巴山。
暴雨中的丹巴山就像一個發怒的天神,轟然佇立在這片土地上,而宋維羽和齊然,宛兩個螻蟻,正緩緩的像這個天神的腳上爬去。
丹巴山本來就險峻,本來就尚未開發完畢,有些難行的地方甚至成六十五度角,宋維羽和齊然得一個人先爬上去,抱住一根比較粗壯結實的樹干,然后再伸手把另外一個人拉上去才行。饒是如此小心翼翼,因為暴雨的關系,宋維羽和齊然還是摔了好幾個跟頭,弄的苦不堪言。
“小宋,不行了,我得歇歇,飯都沒吃完就被你急急忙忙的拉上來,這里的山路又難爬,再這樣下去,恐怕我是不能陪你到目的地了。”齊然氣喘吁吁的抱住一根樹干,膝蓋上的傷口疼的他直咧嘴。
宋維羽抹了抹臉上的雨水,抬頭看了看前方越來越小的山路,看來再繼續往上走,就要靠自己把路踩出來了。一條路,往來的人越多,路就越好走。反之,走的人少,那么這條路很快就會被野草覆蓋。這種情況,肯定在這條山線以上,根本就沒人上去過了。
宋維羽咬了咬牙,沉聲道:“不行,要休息也不能在這里休息,雨下的這么大,這里的斜坡又陡,不知道會不會發生山體坍塌。萬一真出現了山體滑坡,那我們在這里休息,就等于在這里等死!”宋維羽的手在爬山的時候已經被劃了好幾道傷口,在泥巴的觸碰下就好像刀割一樣疼。
齊然自然知道其中的厲害,如果真的發生山體滑坡,那恐怕他們連呼叫的聲音都發不出來,就會被沖擊下來的巨石像砸豆腐一樣,把他們的胸腔和腦袋砸碎,就此長埋在這丹巴山上。齊然用力的喘了幾口氣,一言不發的抓住宋維羽的手,一使勁,雙腿用力蹬了幾下,便把自己扯了上去。
宋維羽眼睛透過余光,看了看齊然,不由得感覺十分愧疚。本來齊然只是一個局外人,跟這件事沒有一毛錢的關系,只是因為好奇心作祟,使他跟著宋維羽來到這里。雖然說就算宋維羽不讓他來,以這小子奇葩的性格,也一定會跟過來,但是這時候上山十分危險,宋維羽當時聽完小翠說的事情以后,就感覺好像事情好像就擺在自己的面前,但是總有一種迷霧把整個事情都遮蓋住了一樣,強烈的上山欲望催駛他選擇馬上進山。
宋維羽沉默了一陣,突然對齊然道:“你現在下山吧,前面的路太危險了,你就不要跟過來了。趁我們還沒爬多久,現在下山的話,不用十分鐘就到山腳下了。”
齊然看了看宋維羽,沒有說話,依然氣喘吁吁的往上爬,只是抓住樹干的手更加用力了。
宋維羽有點惱火了:“你為什么要跟著來?這里很危險你知道嗎?!可能越往上走,就越危險,你不要以為我們要面對的只是險峻的山形和暴雨雷鳴!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復雜的多,要詭異的多!”宋維羽說的很大聲,但是因為雨太大,一張大嘴風就帶著雨水不停的灌入他的口中,導致說完這句話以后宋維羽往地上呸了幾下。
齊然依然沒有說話,默默地加快了腳步,反而超過了宋維羽,還把手伸向宋維羽,示意他繼續往上爬。
宋維羽真的急火攻心了,剛才腦子一沖動就什么也不管不顧的上山,現在暴雨總算讓他的腦子清醒了些,這個地方可不是鬧著玩的,一旦發生意外,山上又沒有信號,距離最近的衛生所雖說就在山下,但是誰能保證能再短時間內回到山下?如果齊然真的發生了什么意外,宋維羽真的要愧疚一輩子。不過也有可能不用愧疚了,因為兩個人都死在這里了。
宋維羽腳下一發力,趕上齊然,一把就把齊然的衣領揪住了,狠狠的道:“你究竟下不下去?!”
齊然靜靜的看著他,手中沒有任何動作,看向宋維羽的眼神清澈的出奇,良久,才緩緩的道:“你不想我發生意外,難道我就希望你自己一個人發生意外了?”
齊然突如其來的的神色變化讓宋維羽呆住了,齊然不待他說話,繼續說:“一開始我真的很好奇,究竟是發生了什么事情,能讓你急急忙忙的要趕到這里。所以在你收拾好行李準備出發的時候,我就跟上了你。你聽了小翠說的話以后,臉上的表情變化之大,我全部看在了眼里;在你不管下著暴雨,急急忙忙要上山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來這里,肯定不是單純的為了找一個女子這么簡單。”
齊然笑了笑,說:“你一定很奇怪,為什么會有人跟一條癩皮狗一樣會牢牢的黏住你吧?呵呵,我也不知道。打小時候開始,我就一直沒有什么朋友,每個人都會用一種歧視的目光看我,說我是瘋子,白癡。只有你,宋維羽。雖然你一直態度很不友好,但是我能看出來,你跟別人,不一樣。盡管你很煩我,但是你也沒有跟其他人一樣,避而遠之。長這么大,我才第一次感覺到有那么一點點的友情的存在。可能你一直不這樣認為吧,但是在我齊然的心中,你已經是我的朋友了。”
聽了齊然的話,宋維羽的嘴角突然抽動了一下:難道我要告訴你我是因為你能幫我分擔房租我才不走得嗎?不過,想是這么想,心里面聽到了齊然說的話,看著齊然那清澈的眼睛,宋維羽心里面還是突然感覺有點感動。他不會這么白癡去把真相說出來,破壞意境的。
宋維羽揪住齊然衣領的手,慢慢的松開了,嘆了口氣,道:“就算如此,你也不應該上來的,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想牽扯到任何人。”
齊然微微一笑,道:“那么你是很渴望能夠把這件事完美的結束了。但是你想想,究竟是一個人行動好呢?還是兩個人一起,相互有個照應好呢?別的不說,就說從這山坡開始慢慢陡峭起來一直到這里,光是這一段路,你能自己一個人上來么?”
宋維羽還是張了張嘴,想繼續說下去,齊然擺了擺手,道:“你放心好了,我不會死的。”抿了抿嘴,略帶苦澀的說:“更何況,老天爺也不讓我死!”說完,便不管不顧的轉過身去,繼續往上艱難的爬。
宋維羽看著齊然的背影,良久,也咬著牙手腳并用的趕了上去。心里默念道:“我也不會讓你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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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如舊,好像絲毫沒有要聽雨的意思。
在爬了將近半個小時以后,宋維羽和齊然總算到達了一個稍微平坦一點的地方。
齊然一下子就成大字型的躺在了地上,壓得地上的枯樹枝啪啪響,喘著氣,斷斷續續的道:“不…不行了…小宋,還好…還好,總算過了這一段,不用跟個原始人一樣爬了,要…要不然我這膝蓋真要廢了。”
這小子從說完那段真情流露的話以后,沉默了一會兒,又開始恢復了往常的腦殘本色,時不時就冒出幾個冷笑話說是要跟宋維羽提提神,真不知道這小子哪來的力氣說冷笑話。
宋維羽也好不到哪里去,雙條小腿的肌肉突突直跳,也快到極限了,一上到這里,雙腿就跟面條一樣軟了下去,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齊然把頭上的雨衣兜帽拉了下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問道:“到底還有多久才到那座狐仙廟?他娘的總不能不知道路程就拼命的趕路吧?”
在上山前,宋維羽就旁敲側擊的跟小翠打聽山上的情況,在得知山上有一座狐仙廟以后,宋維羽還特意仔細的詢問了這狐仙面怎么走。小姑娘雖然年紀不大,但是見識倒不少,平時一般有來自助旅游的旅客一聽到山上鬧鬼,二話不說,立馬就收拾行李離開;就算碰到幾個好奇的年輕人,也只是去到山腳下,隨便爬了幾爬就回家跟朋友吹牛說自己爬過鬼山,哪有特意問這狐仙廟在哪里的怪人。一聽到宋維羽這么問,小姑娘馬上就警惕了起來:“兩位小哥這次來,恐怕不是因為來自助旅游這么簡單吧?”
宋維羽自知自己漏了嘴,內心大動,正想著怎么要怎么扯個慌把這個問題來個太極推手退的干干凈凈,沒想到小翠自己就探過身來,壓低聲音,道:“莫非兩位也是哪位道家傳人,特地來這里助那老板請來的大師一臂之力的?”
宋維羽思想運作極快,馬上道:“對對對!我們師兄弟這次來,就是為了降服這丹巴山上的妖孽,不讓他們害人的。”
那小姑娘聽了宋維羽的話,兩只眼睛就閃亮了起來,用一種非常崇拜的眼神看著宋維羽和齊然,但是齊然這夯貨正在大吃特吃,根本沒有注意這邊發生了什么。那小姑娘拍了拍鼓鼓的胸脯,道:“既然是兩位大師特地來這里降妖除魔,那我肯定要助兩位大師一臂之力的!”
年輕人總有一些英雄夢,就算自己不能成為英雄,那成為一個為英雄大俠們助力的路人,也是覺得特別威風的,小姑娘二話不說,馬上就仔細的告訴了宋維羽去狐仙廟的路,因為害怕宋維羽記不住,還特意找了一張紙,把路線圖畫在了紙上。
根據那小翠說,其實這山上很久就有妖精的傳說傳開了,這些故事都有各種各樣的版本,但是其中山上狐仙和書生的故事流傳的最為廣泛,這丹巴山下的好幾條村子到現在還有父母給孩子們講這故事呢!而且這也是有根據的,因為山上有一座不知道是什么朝代的狐仙廟,據說這狐仙廟就是為了這個狐仙而建的。
具體的路線她也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只是依稀記得小時候跟著村里的哥哥姐姐們一起偷偷上山時候看到的,但是廟又不會自己生出一雙腿來跑掉,位置應該也不會差的太遠。
宋維羽找了根樹枝,直立起來,把身上的雨衣脫下來,披了上去,這樣子就能起到隔絕雨水的功能,免得雨水把圖紙弄濕。取出一支手電,咬在嘴里,拿出圖紙看了看,思忖了一下,對齊然道:“如果小翠跟的路線正確的話,應該也快到了。現在不急,這里地勢比較平緩,我們現在這里休息一下,等體力恢復的差不多了,再繼續上去。”
一邊的齊然沒有說話,宋維羽不禁覺得有點奇怪,轉過頭去,發現這小子已經睡著了。伸手過去拍醒了他,道:“被雨淋著你也敢睡,就不怕著涼感冒了?”
齊然正迷糊著呢,被拍醒了以后,苦著臉道:“這一路過來多累啊,躺著就不知不覺的睡著了,有什么辦法。要不,你說個葷段子來聽聽,提提神?”
宋維羽哭笑不得,道:“葷段子我一般只聽別人說,要我自己說,我可說不出來。要不,給你說些恐怖的,讓你精神精神?”
齊然道:“那也好啊,總不會睡著了。”
宋維羽看了看身邊的情況,回憶了一下,道:“這恐怖又應景的故事么,我倒是在網上聽說過一個,說啊,在深山里,尤其是下雨的時候,會有一種鬼怪經常出現,那叫…叫什么名字來著?對了!好像叫‘刀勞鬼’,它出沒的時候常常伴有大風大雨,發出的聲音好像人在咆哮(俗稱“鬼叫”或“鬼嚎”),刀勞鬼能夠從口中噴出劇毒的氣體,這種氣體會像箭一樣射人,被毒氣射中的地方,會發腫,半天到一天的時間后就會毒發死亡,而死亡的人不經過火燒的處理,也會變成刀勞鬼。刀勞鬼分男女,男的全身呈墨綠色,毒性急,女的全身呈紫紅色,毒性緩,但是他們的活動區域有限,喜歡在山中潮濕陰冷的地方待著,無風無雨的日子不會出來活動,而且奔跑速度并不快,遇到他們憋住氣,快速逃跑是一個好辦法,如果中毒,也不用害怕,在半天之內將發腫的地方砍掉,就有可能痊愈,當然如果射中心臟等地方,就無藥可求啦。“
齊然聽了好像有點背脊發涼,回頭看了看周圍,低聲道:“我說小宋,你這故事也說的太嚇人了,現在倒是一點困意都沒有了。”
宋維羽笑了一下。道:“又是你叫我說,說了你又怕,你這人…”話音剛落,就忽然聽到有一絲低低的嚎聲在耳邊響了起來。
宋維羽只道是齊然這二貨又開始發病了,不滿的道:“你這小子,我剛給你說這個你就拿來裝神弄鬼的嚇唬我,太幼稚了吧?”
齊然正縮頭縮腦的朝四周看呢,一聽宋維羽叫他,不由得有點納悶,一邊把頭轉過來一邊奇怪的說:“什么啊?我哪有心情嚇唬….”剛把眼睛轉向宋維羽,就見他呆住了,嘴巴張的老大,眼神中充滿了恐懼,一副驚駭欲裂的表情。
宋維羽不耐煩了,道:“別裝了,你宋哥哥我打小就是嚇大的,膽子比誰都肥,想嚇我你還嫩了點,我回頭又怎么樣?”說完還配合的回頭漫不經心的看了一下。
這一看不得了,宋維羽差點尿了一褲子。
只見一個渾身上下都是墨綠色的“人”,說是人也算不上,因為那猙獰的面孔和比常人大了不止一個倍數的腦袋,還有那滿嘴的獠牙。而那個墨綠色的怪物,正瞪著一雙眼睛,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