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不哭，不哭了哈！”

在摩天輪座廂裡和月光并肩而坐的白允心想著，人，為什么要玩游戲？

而他，為什么要沉迷于網游，并以之為事業？

理由當然有很多。

但，有一個很虛擬又很實際理由，他，白允，正在一個巨大而且綿長的時間游戲裡，追逐月光，是他的終極目標，而過關，是讓月光真正的快樂。

沒有戰友，游戲，便趨荒蕪。

沒有了游戲，時間，只是一分一秒，沒有升級，沒有寶藏，沒有成神封王，沒有月光！

白允將月光抱在懷裡，篤定地、尊重地抱著她。

“師尊，徒兒只是想要看到妳開開心心的，沒有其他。真的。”

月光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縈繞在白允的耳際。

“我知道。我也希望你是平安而快樂的。如果我不能將一身的能量，做最妥善的安排，我便無法成就一個真正的自己，一個不是被我的師尊所安排出來的樣子，不是被重魘的對峙所逼出的精力邊緣。如果，我都沒有我自己，我又怎能說是真的有感覺，能感受你想要對我好的心意呢？”

白允聽得有些傻了，月光這是……在說些跟鬼游無關的事嗎？

她這是在說……關于她自己嗎？

說她想要感受……徒兒對她的心意？

那是徒兒對她永生永世不離不棄的追尋啊！

那是以她為終極之關，就算破了她這關，封王也不是徒兒，而是師尊獨得一個永勝永蟬聯的最賊賊天關之永霸天下永無敵！

她是在說著關于這些嗎？

白允想，一廂情愿有什么不好，他已經感受得到幸福了……

月光的聲音又響起：“如果能夠讓魔界，停留在你建立的時空中；如果魔界，能對你有所助益，那么，就這么辦吧！”

月光一說完，銀光爆閃，白髮飄飛，袈裟開始淡出，直到完全消失在白允的懷裡。

這下白允是真的傻了！！！

他的一顆心停止了跳動！！

這跟輸慘了有什么不同？？

不，這是輸了永世！！！

白允立刻回到系統，回到前臺，出了他的程式空間，在吉賽的辦公室裡醒來。

吉賽還在俱樂部大廳裡和玩家們談論游戲、閒話家常。她竟然這么健談！

也是，她可是澄心學院的院長啊！

白允一下子就沖到俱樂部大廳。

藍納、卡森、清沙、田常欣一看見白允出現，都嚇了一跳！

白允上前拉著吉賽的顯影，轉頭對大家說了聲：“抱歉了，有急事！妳，跟我走！”

白允對著頂上的中央控制系統說：“將雷射全息移至樓上會議室！現在！”

吉賽的影像在一片驚呼中消失了。大廳燈光亮起。

卡森說：“哇，我的吉賽婆婆，我的幻影婆婆，我一定要留在這裡為她工作！我不回去了！老闆，我不回去了！我真不回去了！”

藍納望著卡森，嘴角止不住地笑。

清沙望了一眼田常欣，田常欣說：“沒事，大概是有至關重要的系統問題要討論，他倆能聚聚，也挺好的，省得祖孫兩人各自開發一套系統，到時候對接不上。”

白允早就沖回到樓上的會議室，反手砰一聲關了門也鎖了門。

“吉賽，妳出來，我有事要問妳！妳快出來！”

會議室的雷射出孔燈光亮起，不到幾秒鐘，吉賽的全息影像再度成形，雙手交叉胸前，昂然站立在白允的面前。

“干什么你這小子！慌慌張張的這是干什麼呢！

我才剛解析到攻略游擊戰堡壘的最佳捷徑，本來還想秀一段大貓戰，讓大家看看怎么用豹貓不氪金、不耍賴地打敗云豹！你怎么可以說關機就關機呢！我都還沒跟大家說聲再見、好好結個尾呢！唉我說，你這個人怎么可以就這么自己為是呢！”

吉賽的雙手在空中交迭著拍了又拍。

“外婆，我問妳，我問妳，我真的要問問妳！”要問什么呢？白允覺得腦子突然一片空白，剛剛想問的，都變成了空白，一下子全都想不起來了。

“你有種拉我離開我的爽場就不要結巴！什么玩意你這是，你一向不會吞吞吐吐的，剛剛那么大快人心、爽度破表的個人主場，被你一個完全沒有準備好的莫名其妙給打斷了，不要告訴我你拉我上來就只是要結巴給我看的啊！看我不劈了你我就不是你外婆！這種毀人爽度的大逆不道我要是都吞得下去，那肯定就是真愛了！！”

“妳……妳剛剛說什么？”

“我說，你破壞了我的個人爽度，把我從數百上千雙崇拜到眨都不眨一下的眼光中拉到這，我要是腦子壞了都還能原諒你，那十成十就是見鬼的真愛啦！”吉賽一臉氣急敗壞，口氣平穩，嘴角含笑。

打斷個人爽度？真愛？？白允突然恍然大悟！

月光的鬼游若是由她一鬼全力撐起，看起來她也志氣、信心雙滿檔，應該可以做到她想要的境界。

她已經有了一個相當于內建自動生成系統的能量網絡，她要是和重魑合而為一變成天地之間最強大的魔，她的鬼能量加上魔戰力，她將變成鬼游裡戰斗不休的能量發射伺服器，還外掛一個最強永生電力！讓追求美食、氣運、冥壽、魔氣等管它什么的，只要是有欲念的能量載體就都能在鬼游裡玩到破關升級賺網幣！

重點是，那些魔魔鬼鬼的都會從此健康快樂有活力！

白允不相信那是因為鬼游真的有多好玩多厲害。

白允自始至終都相信，那是因為月光的感染力觸動了所有的魔魔鬼鬼！

這樣的主場難道不夠爽？

月光將會成為億萬魔鬼的終極月光！

不，她已經是了！

月光對峙重魑，那是最接近她的個鬼爽度最高檔的時后，突然被白允一槍玄幻中鋒解毒程式給擋下了！

那時，月光都做了什么？

她不但沒有生氣，沒有表情、也不是，她就是美美的美到讓人看不出她有什么不高興的表情。

她還順便輕輕鬆鬆就解了重魑企圖鎖死白允的一道黑光魔氣，那道魔氣等于是黑屏殺，可以直接讓人當機出局，最慘就是變成連程式空間都一併消失的腦死植物人！

但是，月光一道精準的白光鬼氣硬是解了黑屏，還愿意停下來說說話、聊聊天，還愿意玩那個誰先到印君星誰就贏的幼稚游戲！

上了印君星，被迫接受一個她可能根本就不是很想要的驚喜，她還是愿意在游樂園裡悠然地飛來飄去，還是玩遍了每一種她不討厭的設施，還是進了摩天輪的座廂，還是靜下了鬼心好好地進行一段對話！

那是不是說，當時，月光就是被迫離開一個令她可以爽度爆表的主場，卻還是耐著鬼性子做這做那也沒露出過一點傲嬌、也沒一不小心眼線畫過濃地就暴走黑化了！

最后，她好像還挺感動的。

白允想，那是不是……就是一種真愛呢？

白允也不糊涂，他認為，那起碼是一種戰友之間的互相認可吧！

不對！月光最后說了什么？

“如果能夠讓魔界，停留在你建立的時空中；如果魔界，能對你有所助益，那么，就這么辦吧！”

她同意讓白允留下魔界！！！

“咳咳，外婆！”

“干嘛！”

“為什么妳要主張讓系統后臺變成可以與駭客共享的網際資源？”

“聽不懂。講清楚。重問。”

“外婆，妳曾在年輕的時候，到北美的實境開發研討會，提出共享網際資源。其中，妳說到，能夠悠游于網際的駭客，他們的技術，相當于是能夠保持網際網路暢通的關鍵技術。網路發展，難免因為不同地域有不同的規制，而形成一些壁壘。駭客這種文化，其實也保證了網際通暢的最大可能。于是，妳提出，希望網際互聯的技術，可以包容駭客之間的交流，形成一種跨網際的共享空間，這個空間，可以利用鏈結儲存的方式，變成更大的網際資源，是不是？”

“你是不是要說，利用駭客，可以增加網際流暢，可以保持互聯的自由度，順便，可以擴大儲存技術？”

“對！為什么？外婆，是什么原因讓妳對駭客另眼相看？”

“孩子，你所說的駭客，是指那些以病毒型式干擾正常網際運作的某些群體嗎？”

“應該……是。”白允瞇長了眼。

“病毒的戰爭，對任何一個網路的平臺，都是不容易對付的。”吉賽語重心長地說。

“既然這樣，又怎么可能變成一個網際的共享空間呢？”白允覺得他已經很接近真正的答案了！

“因為，有一個駭客，充滿了夢想，他想要將病毒重新組織并改寫，安排成網際之間的一種負空間，利用這種負空間的概念，這位駭客，將能為全球網際網路帶來全新的儲存技術，聽著，是不是很迷人呢！”

“外婆，妳是說，那位駭客，早就知道如何利用網路互聯，擴大負空間，讓負空間變成可以共享的儲存技術？”

“哎呀，小允允啊，你是不是要說，我們那位編號19477的會員，已經知道要怎么開發出更大格局的全新儲存技術，而你，也正好突破了這個技術的核心，是嗎？”吉賽露出詭異的一笑。

“外婆，妳……妳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推測。是不是19477找到收編那群病毒駭客的辦法，并且，能讓駭客繼續在他創作出來的鏡像網際之間，持續活躍，而駭客操作的病毒路徑，都可以變成能夠免費釋放的資源，以流量的形式、消費積點的形式，或者，以網幣的形式，變成一種云商務，變成一種信息儲存？”

“外婆！”

“而19477能做到的，你也同樣能做到。外婆問你，他，是要讓你帶頭開發這項技術，還是他要一手壟斷？”

“我不知道。”

“小允允，我剛看到系統后臺的統計，咱們的網際信息儲存基本，已經變成負的無限大了，看來，那位19477是把主動權交到了你的手上。他這個陣式是，你想開發，他也樂觀其成吧！”

白允停了一會，然后才問：“外婆，被迫離開個人爽度的主場，是不是件很懊惱的事？”他的聲音變得十分沉靜。

“那，得要看強迫的人是誰囉？小允允，我年輕的時候，醉心于開發虛擬實境游戲，每每工作到日夜顛倒，不知人間歲月幾何。你也知道，編程設計，要突然中斷，是多么讓人提心吊膽的事。怕靈感不見了，怕細節沒顧好，怕爽點低估了。但是，只要是你爺爺打的電話，說想要我回家一起吃頓飯，那，離開個人爽度，就成了打開另一種個人爽度的主場，沒什么好懊惱的，反而，還很高興呢。”

“我懂了，外婆。”白允開始回想著和月光在摩天輪上的一切互動，所有細節。

“小允允，那位19477看來跟你挺有緣的，他來租用我的系統空間也有段時間了，也許，他在等一個棋逢敵手的人，等一個可以是戰友的人，等一個以開發虛擬實境為終生職志的真正理由。如果，你就是他的理由，那，你可要好好充實你自己，別讓這個理由無端消失了。”

面對話裡帶著無限溫暖關懷的吉賽，白允覺得自己的心被實實在在地捧住了。

“外婆……”

“孩子，外婆所知道的，真的不多。不過，我倒是問過19477，為什么要叫19477呢？”

“19477不是他的編號？”

“當然不是。是他的暱稱。”吉賽挑著眉。

“…………”

“他曾給我打了個比方。他說，如果他是一隻擁有靈力的小白蛾，撲火之后能夠重生，那么，他對著他最想要接近的那團火，已經撲了不下億萬次了。而其中，有一萬九千四百七十七次，他在痛苦的重生中，做了美夢，與火共舞、共生。”

“……………………”

“我想，他是個年輕人，一團火大概是在比喻靈感；而撲火這個動作，大概是形容他的勇氣；至于美夢，也許是成功地把靈感實現出來的經過吧！你認為呢？”

白允擁抱著笑得燦爛的吉賽全息影像，對她說：“外婆，謝謝妳，真的！謝謝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