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吵什么？”聽著吵聲越來越大，紫陌不得不來一看究竟。

原來吵架的是皇子煜和皇子翳的馬夫，兩人圍在兩匹伊犁馬的馬槽前，已經爭得面紅耳赤。

看清了出聲問詢的是紫陌，兩個馬夫雖然不清楚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可還是忙恭敬的低了頭，“姑娘好！”

微微皺了眉，紫陌有些不悅，“吵什么這么大聲，擾到了兩位殿下，你們誰擔的起？”

“小的不敢！”

“姑娘，奴才不敢啊！”

“知道不敢就好，不管到哪里都要記得你們是殿下的人，懂本分、守規矩，不要給殿下丟臉。”最后看了眼跪在地上縮成一團的兩人，紫陌嘆了聲轉身便要離去。

被稱作“大老王”的那個馬夫見紫陌是要走，“咚咚咚！”連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姑娘，小的求求您了！”

“求我？你怎么了？”微微挑了眉，紫陌不慣受人這么大的禮數。

腦門上已磕出了油皮，大老王抬頭看著紫陌道：“姑娘！求您在四殿下面前說句好話，讓小的來侍候這兩匹……”剛想說“牲口”的大老王趕忙停了嘴，“這兩匹好馬吧！”

面上疑惑的神色更重，剛剛紫陌便隱約聽到了些他們爭吵的話，“這伊犁馬本來不就是你在侍候么？”

“咚！”的一聲又磕了個頭，大老王道：“姑娘，前幾日這馬不知道怎么就是四殿下的了，是誰的奴才不敢管，奴才只是想把這馬侍候的好好地！”

抬眼看向了馬廄內的兩匹伊犁馬，毛色暗淡，神色也是懨懨的，怎么才幾日不見他們就委頓成了這樣？緩緩走到了馬槽前，紫陌伸手輕輕摸著一匹馬的頭，像是隨意的問：“這馬怎么成了四殿下的了？”

另一個馬夫聽紫陌如此問，這次搶著耍機靈道：“奴才知道！姑娘，奴才聽說是煜殿下打賭輸給咱們殿下的。兩位殿下總愛打賭……不過這倒還是頭一次聽說咱們殿下贏呢！”

打賭……微微一笑，紫陌的眼有些著惱，怪不得！

*

今夜的晚膳特別豐富，不但加了菜，菜色也比平時精致了許多。皇子煜和皇子翳忙了一日終于從書房出來時，紫陌也剛好將碗筷布好。

“呦！今兒是什么特別的日子？這么豐盛！”收起折扇，皇子翳一甩前襟坐在了餐桌前。

微微一福，紫陌淡淡道：“奴婢見兩位殿下幾日來辛苦了，是以叫廚房多準備了些。”

好看的星眸中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看了看紫陌，皇子煜隨即也是靜靜于桌前坐了。

猜測他們倆這兩日是在查南陽州幾年來的賬目，這樣的細致營生累心又累眼，因此紫陌特別燉了銀杞明目湯奉到兩人面前。

湯盛在青花瓷盅里，一揭開，裊裊的熱氣中帶出淡淡的清雅香氣。

湯色靚亮、紅白點點，卻看不出放了哪些湯料，皇子翳笑著問：“這里是什么？”

“銀耳和枸杞加茉莉花煲的湯，名目清心的。”淡淡笑了笑，紫陌拿起湯匙遞到皇子煜近前，“殿下先嘗嘗。”

接過湯匙，皇子煜品了一口，一絲恬淡的茉莉香氣中隱約夾雜著一絲苦味，雖苦，卻回味。只這一勺，竟好像把幾日來的疲乏脫去了一半。

看了看紫陌，他向是贊賞的道：“不錯。”

聽皇子煜說不錯，皇子翳登時便來了興致，要知道，這煜的刁難程度他可是再清楚不過了！從紫陌手里接過湯匙，皇子翳也是舀了滿滿一勺大快朵頤！

可是，湯剛進口皇子翳就變了臉色！

極滿、極滿的將這一口咽了下去，皇子翳的表情有些奇怪，緩了半晌，他道：“這湯……還真是不錯。”

“既然不錯四殿下就多喝些，有益身子的！”臉上的神色還是淡淡的，紫陌的眸中卻難得的閃著分戲虐之光。

看了看皇子煜，皇子翳想了想，問：“煜，你真的也覺得不錯？”

又品了一口，似乎很是回味，皇子煜道：“是不錯。”

“那就不錯吧！”一口接著一口的，皇子翳最終還是把這盅湯喝了個干干凈凈。

見皇子翳把湯都喝了，紫陌一福，道：“四殿下，奴婢還沒恭賀您呢。”

“賀？你賀什么？”

眸光一點一點變亮，紫陌抬了頭嫻靜的道：“奴婢，還沒恭賀您喜得兩匹千里良駒——西極伊犁馬。”

皇子翳的臉一瞬間僵了，雙眼頃刻閃過了無數光，干笑了兩聲，他道：“呵呵，你怎么知道的？”

“奴婢不過猜測，原來是真的。”面上薄怒，紫陌有些牙癢癢的道：“殿下還真拿奴婢做賭注了？”

“呵呵，你連這都猜到了？”

那日清晨，聽管家說皇子翳午后回來便下了令召南黎的糧米商人覲見的時候，紫陌心里就有團疑惑——既然他早就準備管這災情了，干嘛還要惹得她冒死請命？

如今想來，這兩人竟是拿她的反應做了賭，賭本便是那兩匹伊犁馬！

她的一片心意、一條命，竟讓這兩人輕輕松松的便換算成了一場賭！始作俑者其無后乎！

見紫陌有些惱了，皇子翳慌忙拉了紫陌來桌前坐，“丫頭，別生氣啊！我這不是從來沒贏過他，好勝心切！”

“你看看你還真惱了？”

“別啊！這就沒意思了！”

不管皇子翳說什么，紫陌只是于桌前靜靜坐了，充耳不聞狀。

臉上的表情極是為難，皇子翳皺著眉好似真的在糾結著，半晌，他苦笑了聲深深一揖，道：“駱紫陌姑娘，小生行事魯莽了！勞煩姑娘看在小生誠心認錯的份上，就消了氣吧！”

微微抬眼看了看皇子煜，見他并沒有在意，紫陌挑了挑嘴角忍住笑意，“四殿下這樣就想完了？”

“豈敢豈敢！今兒只要你消氣，想怎樣都依你！”

眸光清亮，紫陌道：“殿下真的要給奴婢消氣？”

“君子一言九鼎。”

“那好。”想了想，紫陌笑著道：“那兩匹馬奴婢看著就礙眼，殿下……殿下明日就把它們送給武陽侯去！”

“什么？”一把收了正閑閑搖著的折扇，皇子翳想也沒想的道：“不行。”

眼眸微挑，紫陌道：“殿下不是一言九鼎么？”

痛心疾首，皇子翳內心即是痛惜，“你這丫頭！你知道這兩匹西極馬有多難得么！它可是煜拿‘蕭稍’和白敬離那個老頑固換的！要不是它我也輸不了水路賭約……”

感覺到皇子煜危險的目光，皇子翳一瞬收了口，嘆息了好幾聲，扶著額一陣頭疼，最后，受不了紫陌探究的目光，像是下定了決心，他拉長了聲調道：“好！”

“就依你！明我就給武陽侯那個梗脖子送馬去！”

再也忍不住，紫陌抿著嘴笑了半晌，臉上都笑出了分紅潤，“謝殿下。”

“你啊你！”搖了搖頭，皇子翳心里實在有些無奈。

院外，負責守衛的軍士進來報奏道：“四殿下，南淮郡的三百里加急！”

因著皇子煜的潔癖，兩位皇子用膳時飯廳內只有紫陌一人服侍著，如今聽得奏報，紫陌起了身恭敬的立于一旁，皇子翳則正了正坐姿，端上了持重的面色，道：“呈上來。”

不知怎么，皇子翳的聲音含糊且顫抖，險些讓人聽不清。

拿著奏報，皇子翳閱覽得極是認真。見皇子翳看的入神，皇子煜隨即看向了紫陌，目光漣漣。

感覺到了皇子煜的目光，紫陌恭敬的低了頭，“殿下。”

緩步走到紫陌近前，皇子煜低低的問：“你在他的湯里加了什么？”

“啊？”微微一愣，紫陌隨即笑了，“不過多加了三倍的料，舌頭發麻上兩三日嘗不出味道而已。”

不過……而已？皇子煜頓時啞然失語。

這邊，皇子翳的面色卻突然凝重了下來，只見他微一用力攥緊了手中的奏報，恨恨的道：“從南淮調來的軍糧被水匪中途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