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茶，今天安宇晨又沒來學校，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程佳佳從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站在我側面弓下腰問道。

“不知道啊。”我不知道這些女生腦袋瓜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安宇晨有沒有來學校跟我有什么關系？我要是說他是個死人她們會信？

我翻出作業開始思考，不再理睬程佳佳在不遠處對其他女生指著我說些悄悄話，大概又是什么謠言，但是既然我都已經差到這種地步，也就不在意了。

鈴聲一響，男生女生們都從睡夢中醒過來，有些甚至還在睡。還有些精神亢奮的總是睡不著。

我屬于故作冷靜的旁觀者。

學習時光就是那么枯燥乏味，對于我這種根本不愛學的人來說的確是這樣的。

晚上放學，被迫跟葉堯一起走。實際上誰都不會愿意跟一個恨不得把自己嘲諷死的女孩一起多呆一秒。

路燈在孤單的閃爍，路人垂著臉卻還要邁著并不怎樣情愿的步伐去往未知的地方。男女生成群嘻嘻哈哈，枯敗的枝葉上傳來幾聲鳥叫。

我垂下眼皮，機械的跟身旁再次忽視我的幾個女生一起走。

要不是蘇九，我恐怕早就昏沉到跌倒在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這次回家的路特別的漫長。幾個女生仿佛也有著說也說不完的話。

就像幾只禿鷲圍繞在我身旁恐怖的叫著企圖吞噬我的血肉。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幻覺，我看到那女人，擁有紅色眼眸，一絲詭異笑容，站在我前方不遠處一家小店門口，邪惡的看向我。

我眨巴了幾下眼睛，感覺快要昏厥。

我真是恨死自己的這個力量了。估計平常人都看不見她吧？就算看見也感受不到頭痛欲裂吧？

我艱難的往前邁步，努力讓周圍人看不出我的異樣。

石磚在腳下蔓延到無限，一塊消失在身后，一塊出現在眼前。

我揉了揉眼睛，挽住葉堯，看清身旁人的存在，好像讓我清醒了不少?？赡桥擞肋h在離著我那么遠的地方，好像又不是小店門口，又好像是更遠處的路燈旁，更好像是馬路的這一岸。

她絕對不懷好意。

我是無法抓住蘇九的。她是魂兒，而我是實體。我有些呼吸困難，一些字堵在嗓子眼也無法說出口，好像隱約聽到有人在喊叫我的名字。

好像是那柔美的蘇九的嗓音，一下一下輕聲喚著“蘇茶”。又好像很急迫，在大聲喊著。

我已經完全暈頭轉向了，眼前一片黑，腳底仿佛還在移動，但是又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渾身上下都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虛脫感。

我睜不開眼睛啊……

我喊不出口啊……

我甚至都沒法動一下自己的手指……

我又好像是躺下了，躺在一片完全安靜的地方。

隨后是一片黑暗。

黑暗之后，一陣劇痛，巨大的疼痛使我猛然睜開雙眼，卻依舊無法動彈，更不能說話。

那疼痛真像是絞肉機將內臟加骨頭生生絞碎的感覺。

我看到我被一群人圍著，并且我正躺在一輛車的車輪下。那司機一臉瘋子一般的驚恐看著我。

我聽不見他們在議論什么，我最后看到的是人群里，那女人一抹狡黠的笑容，隨后消失不見。

……

我大概是死了？

身體的疼痛全然消失，沒有任何知覺，甚至沒有了重力，我像把所有重擔都一下子扔掉一樣輕松。

極致的舒適讓我不想去弄清這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好像此時此刻我不屬于這里了。

我半站半飄在自己的尸體旁邊，看著倒在血泊里的自己，四周的人群，閃耀的路燈，無比的孤寂。

葉堯已經滿臉淚痕跪倒在我身邊，我是指死掉的身體。

只聽得她斷斷續續驚魂未定的對警察說著，攔我也攔不住，就直沖馬路上過去，等她們趕過去，就已經出事了。

我有些無言以對。

不論怎么樣，我還是希望留在這里的，希望還魂，而不是這么草率的就夭折了。

但是我已經沒了重量。開始逐漸向空中飄去。

任何的掙扎都無濟于事。

在離開地面大約一兩米的時候，我開始恐慌，大聲叫喊：“我在這兒！快幫我回去！喂！”

人在極度驚恐下什么都說得出做得出，這句話倒是真沒錯。我已經慌亂到不顧往常的內向，手舞足蹈的大吼。

只可惜他們只管圍繞我的尸體，完全看不見這個我的存在。

然后，我開始頭重腳輕，漸漸的離開地面四五米，已經完全靠不住那些人來幫助我。

這絕對不是意外。

如果我回不去，那那女人就永遠如此囂張。

如果她是千蝶，那她干掉我的手段也太看不起我了。

這幾件事逐漸蒙蔽我的身心。我好像要從孤魂逐步變成怨鬼。

情緒是難以控制的。

我的思維很亂，只想留下，殺死那個女人。

那群人越來越渺小，從一個平面幾乎變成一個小點。我看到了亮著燈的各家各戶，頭一次覺得夜景很美。

不過當下之急還是先回去再說。

我沖蘇九大聲呼救。我不知道還管不管用，但是她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呼喊了好久，也沒什么音訊。

我很舍不得家里的人。更舍不得蘇九。我終于變成了跟蘇九一樣的存在。但是總是覺得她比我要好。

她是怎么一直呆在地面上的？

她大概真的有在騙我。

不過……無所謂啦。

我安慰自己。

意識越來越少。

精神越來越分散。

我沒了掙扎的欲望，抬眼看著地面，燈火通明，光彩閃耀。

不知道現在有多少跟我一樣的人也稀里糊涂的變成鬼。

我開始享受不用呼吸，沒有疼痛以及重量的舒適，飄在空中，去往我也不知道的地方。

一只手拉住我懸空的手。

那只手沒有溫度，卻十分有力，阻止我繼續向上飄去。

原本閉眼等待結局的我，淡淡的睜開眼，看到披頭散發的蘇九，用那雙澄澈透明的棕色瞳看著我的眼睛。

她才像電視里那樣仙子在空中站立的姿勢，而我則是頭重腳輕，腳飛在上面，而上半身倒著，一只手被她緊緊握住。

眼淚突然從眼眶里迸出。

吶，我好像終于能觸碰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