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慢慢沉降,皇宮里四處掌燈,明亮成一片,閃閃爍爍甚是好看。正瞧著,猛地天上一簇流星劃過,寧沁趕緊低頭閉目雙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詞地祈福。
明澈走過來,看著寧沁一副正經八百的樣子覺得甚是好笑,便悄悄地站到她面前,寧沁睜開眼睛一片昏黑,給他唬了一跳,佯裝著惱他朝他胸膛揮了幾拳。
“你干什么擋在我前面,害得我還以為自己許的愿不靈了呢!”寧沁撅著嘴瞪他一眼,別開臉就要走。
“哎,你別走啊!”明澈眼見了一把抓住寧沁的胳膊,心里悶著氣一急,不覺話語脫口而出:“你既這么厭煩我,當初又干什么要答應與我為妃?”
這句話明澈在心里想了許久了,躊躇遲疑間,心里也甚是折磨。他知道寧沁身邊有與她相處融洽的雪澤、有傾心呵護體貼入微的寧漓,還有那個什么風流倜儻的桃花眼,每每竹酒清露待她不同一般的悶騷男……可是,在寧沁心里,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話一出口,明澈已經后悔了,看著此時愣在那里的寧沁,鼻腔一酸,忍不住紅了眼眶。好在襯在夜色里,又背對著燈光,寧沁并不能看清楚。
“我……”寧沁眼神兒閃爍,嘴巴張了幾張咬住下唇,只覺得喉嚨間干癢難耐,面對明澈竟是腦子里一團亂嗡嗡的不知要說什么。
明澈伸手捏住寧沁的雙肩,寧沁明顯地一縮身子,當下被他一激,脫口而出:“我那時候只想著救寧國府呢,所以,所以才會答應你的,你不要再問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寧沁紅漲著臉一把推開明澈的手臂,轉身飛也似地逃走了,這會子躲在一處墻角里抱著肩膀直發抖。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明澈怎么可以那么問她,她根本沒有厭煩他,甚至,在寧沁心里,她是感激他的,可是……難道大家一起開開心心地不好嗎?為什么非要問那些亂七八糟、莫名其妙的話,提那些叫她不知如何面對的事情呢?
“沁兒,你怎么跑到這兒來了?”散了宴席寧漓到處找不到寧沁,遠遠地看見這邊墻角里一片陰影,沒想到竟是寧沁。
寧沁被唬了一跳,趕緊轉過身來瞪大眼睛看著她,口里懦懦地說:“哥哥你找我?”
寧漓見寧沁縮著身子,嘆口氣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了給她披上,牽起她的手邊說話邊往回走:“凍成這樣,還亂跑!你剛才在墻角里躲著干什么呢,叫我過去唬成那個樣子。”
寧沁仰起臉努努嘴,寧漓側臉一看她,她又倏地低下了頭,像個小尾巴似的綴在寧漓身后。寧漓輕輕地搖搖頭,笑著牽著寧沁一步一步往前走。
到了暢心園,瀲滟湖對面正放煙火,五顏六色的煙花錯落升上天空,把寂寞的夜色霎時渲染得熱鬧起來。好些皇子、公主禁不住誘惑也都跑去對岸看了,有的還要親自來過把癮。
寧沁看著頓時也起了興致,寧漓早不知到哪兒去弄了幾只煙花來,帶著寧沁跑到十二念橋上去點了玩兒。玩笑正酣,寧沁一閃眼看見橋頭上站著的明澈,立即僵了笑臉,訕訕地朝他笑了笑。
明澈一見,原本要上橋的腳生是轉了方向,轉去了暢心園。
正落寞間,猛地一個身影閃過,寧沁見了立刻丟了煙花跑過去追,寧漓反應過來心急地也追了上去。一聲“有刺客”劃破歡鬧的夜空,暢心園里即時騷動起來。
寧沁、寧漓后面跟著明澈和雪澤,四人一路追過來,眼見著竟是追到了雪寒宮,及至入了內殿,那人忽而不見了,四處查看,這才發現雪寒宮內殿竟是四處開通的,一下子便都泄了氣。
這時,一群侍衛才匆匆忙忙地闖了進來,四處搜查一番,竟是把雪顏送來的合歡被給弄了出來。
皇上聞聽有刺客往雪寒宮這邊兒來了,同著太后和皇后隨后也到了,不及皇上關心,瞧著李長安捧上來的合歡被,太后登時顫抖著聲音惱道:“是哪個妃嬪的寢宮,竟然弄這些個不知廉恥的東西來惑亂后宮?”
皇后趙燕然上前欠禮,悠悠道:“回太后,這里正是雪貴妃的寢殿。”
太后趙菀浵揮手掀了呈著合歡被的木盤,沒想到,里面居然還藏著合歡散,那滿滿一瓶的沫子灑了一地,愣是叫太后氣急攻心,直接暈了過去。
“來人吶!傳御醫!”皇上盯著眼前的一幕正驚怔著,猛地瞧見太后身子往后仰,心中一悸,一把抱在懷里高聲宣太醫。
這會子趕過來的雪貴妃一見地上的藥和挑破的被子,一時間心里也明白了八九。當她抬眸朝皇后望去的時候,盯著皇后挑釁的目光,她清淺一笑,莫測高深,手上搓了薄荷腦,上前扶住太后揉了穴,太后立時好了。
皇后見太后轉醒,面上發白,臉色難看極了,伸手指著雪貴妃道:“你又在這里裝神弄鬼,為害太后了!”
雪貴妃倒不急,上前靜靜地含笑向太后掬了禮,輕輕道:“太后這會子可好些了,頭還眩暈嗎?”
太后搖搖頭,只覺得剛才心里燥煩得很,經雪貴妃這么一揉,似是清醒了許多。恰巧這時魏太醫來了,太后雖已經醒了,皇上還是叫他又細細為太后診治了一番,確知無事,這才放下心來。
“雪貴妃,你說,在你宮中怎么會有這些東西!”皇上安置了太后,與皇后一并坐下來問雪貴妃。
“皇上不要急,太后的玉體一直康健,今晚突然暈倒,臣妾覺得實為詭異。不妨聽魏太醫把話說清楚,畢竟,太后的身子是最要緊的。”雪貴妃軟聲軟語間,不卑不亢,坦然自若。
景孝帝允了,叫魏太醫細明緣由。
魏太醫拱手進禮,道:“回皇上,太后原是因為服了抗抑郁的藥,所以才會心中狂躁不安,加之看到后宮之中合歡被、合歡散之類,心中一時激動,兩相催化導致氣急攻心,突然昏厥。”
“什么?太后怎么會服抗抑郁的藥?”景孝帝聞言大驚,太后趙菀浵和樂寬容,慈被天下,從不是什么愛計較的人,怎會抑郁。
“回皇上,御藥房久不曾為太后制藥,近來進補的藥膳中也并無此類藥草,案上亦未有萬壽宮取藥的記錄。”魏太醫回道:“倒是御膳房的管事太監劉管事,說是因了家母喪,心中抑郁成疾,頭里曾在御藥房領了一瓶藥。”
聽到這話,皇后趙燕然心里頓時“咯噔”一下,心中一面恨恨地指著這個魏宣易多事,一面也惱著那個劉管事做事不利索,盡給她惹麻煩。
“傳,御膳房管事劉成遠。”皇上諭旨一下,皇后更加坐不住了,只盼著這個劉成遠是個有計較的人,識時務些自行了斷了,她還能放他一馬。否則,若是她出了什么事,她一定會讓他們陪葬,血流成河。
皇上諭旨到達御膳房時,那劉成遠早已懸梁自盡了。果真,能為皇后所用的人,自然是要有些長處的,趙燕然聽了太監的回話,心下安了不少。
雪貴妃的“罪證”累累,這第一環她就輸了,今天既是已經做到了這地步,皇后也就沒打算再叫她從這泥潭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