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聽得殿里有稍許寵溺的話語聲傳來,慌忙垂首屏息。
李見放倒是機靈,沖阿若使了個眼色便巴巴兒地奔進殿里,“皇姑母,阿放可是想您得緊,這不今日父親都還沒催我,我自個就趕緊著來陪您說話了。”
“就你嘴甜,若不是見你嗣言哥今日進宮,只怕皇姑母想上幾日,你也是不會來的。”
阿若垂首進殿,小步踏至離皇后幾米處,不敢抬眼,行禮道:“小女叩請娘娘金安。”
“不必多禮,快起吧。”
“是。”
阿若再行了個禮,依舊不敢抬眼,準備默默地站墻角。
卻有人突兀地扯了她的手腕,阿若心下大駭,倏然抬眼間,一雙笑意盈盈的金色眸子,便直直映入她驚惶的墨瞳里。
“母后,你方才說了要見阿若,她此時來了,您怎的又隨意了。”
皇后姿容華貴地斜倚在美人榻上,身旁也沒個宮衛侍女,看來此次竟真是家常見面而已。
“是阿若么?”皇后抿著嘴淺噙著絕代風華的笑,“嗣言可是護你得緊,我不過是想著先讓你坐下說話,他倒還以為我冷淡了。”
阿若忙垂首,“娘娘言重了,小女當不起。”
李見放在旁叫喊,“阿若別這般拘謹,”扭過頭,眨巴著水霧繚繞的明眸,“皇姑母快些讓她坐下罷,您看她小臉都嚇白了。”
皇后笑意更甚,斜睨著林嗣言,“你自個不疼惜人,還讓我這個做母后的來跟你疼?”
林嗣言忙牽著阿若的手腕坐至一旁,輕笑了一聲,心中如品甘飴,臉上的笑意盈得幾乎要溢出來,眸里的光灼灼,燃得阿若的臉紅至脖頸處,耳根子都沒個地兒是白的了。
阿若撇過頭不去看他,只管將手從他寬大溫熱的掌心里抽出,他卻是裝作不知曉,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幾分。
阿若不敢當著皇后的面使臉色,急得快要哭出來,“殿下您……”
林嗣言挑眉,眉眼俱是笑意,深深淺淺,漾得心都酥軟了一方。
“我的手腕酸了……”阿若故意做出愁眉苦臉的樣子,作勢要用另一只手去揉。
林嗣言卻比她更快,搶著松開手勁,替她拿捏揉弄起來。
他在若仙齋里受過白淵離的傾力授業,穴位講究之事自是不在話下。
阿若本是唬他不假,但在他溫軟的指腹下,臂腕的筋絡倒真比從前流的更順暢了些。
抬眼朝林嗣言望去,卻見皇后停下了話題,也在往這邊看來。
心下已是六神無主,手腕脈搏猛撞了幾下。
林嗣言察覺到異狀,俯首至她耳邊,“阿若不用害怕,凡事有我呢。”
他旋即起身,頎長修挺的身軀如竹如柏,“天色不早了,母后盡早歇息罷。我們也該出宮了。”
皇后意味深長地看過來,林嗣言不著痕跡地替阿若擋住,又朝李見放使了個眼色。
“是啊皇姑母!我還想著去品意樓嘗嘗新出的糕點呢!”
皇后收回眸里一抹探尋,面上又掛出盈盈的笑,“也好,今兒進宮你們也累了,早日回去歇著吧。”
李見放才踏出中宮,未行幾步,就露出原本天真的性子,聒噪得像只雛鸝。
“阿若你看那里,有桃花綻了蕊!”
“阿若你瞧那處,楊柳吐了新芽!”
“阿若你……”
林嗣言蹙眉,“阿放,宮中不可如此多言。”
李見放乖乖吐舌頭,果真閉了小嘴,一時間三人默默無話,漫步于一片迷離春景中。
“喲,這不是三弟嗎?”放誕的聲音于三人背后不遠處突兀響起,聽來倒像是沒有惡意,可當阿若轉過身去見到那人一臉的戲謔怪異神色時,心里卻莫名地不舒服起來。
“嗣言見過二哥。”林嗣言襝衽,姿態清和有禮,似是絲毫未將那二皇子的無禮之態放進眼里。
和王嘴角抽搐,也不好發作,眼里余光卻掃到了林嗣言身邊的人。
何為驚鴻一瞥,此生難忘卻,品過帝京里無數美妍嬌女的和王現下算是體會出這番滋味了。
他急急地上前一步,同是金眸的瞳子卻映出與林嗣言大不一樣的光,“三弟,這是從哪兒來的小美人?”
方才趁林嗣言與和王不冷不熱地寒暄之際,李見放早已對阿若說明,此時既已被他瞧見,也不好不作禮。
“卑女見過和王殿下。”
和王林顯季,玉貴妃所出,是皇帝第二子。
林顯季的眼睛再次亮了亮,阿若瞧見他是與林嗣言一般的褐金眸子,卻委實心里有些發堵,便不再多說。
林嗣言微錯過身,面上有些不耐,李見放早已撐不住,“嗣言哥,得快些出宮了。”
林顯季倒是先出了聲,作勢擋住他們,“匆匆一面,還不知姑娘雅名呢。”
阿若見他是皇子,指不定今后就要與林嗣言刀戎相見,心中早有所避忌,卻見他此時竟是一副志在必得的花花公子嘴臉,不禁就欲惡言相向。
林嗣言面上平平波瀾不驚,李見放倒是副如春風拂面的得意模樣。
阿若見林嗣言并不阻止,心知這和王平日里必是個不討人喜歡的主兒,索性冷下臉來,“雖說大慶朝里并不管些男女交往的私事,可殿下也得收斂一些才好。”
林顯季雖是暗里恨得咬牙,卻依舊表面上做出一副甘之如飴的神態,嬉皮笑臉道,“妹妹這樣子可真是怪起我心急不成?”
阿若正要開口給他一頓譏諷,林嗣言淡淡揮袖道:“她是我前不久帶進熙王府的人,若說今日進宮,是得了父皇母后的旨意的,心急不心急,豈是這般容易就被看破。”
林顯季也不是廢物,明顯地聽出這話的刻意維護,別有深意地朝阿若瞅了半晌,悻悻一哼,轉身拂袖便走了。
林嗣言牽起阿若的手腕,“我們這便回吧,阿放,你也需記住,二殿下他,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
三人并行,唯有他金瞳桃花眼里的波光瀲滟,盛下了整個初春的極致好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