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臨走也沒有跟叔叔說一聲,之前的關系也一直不好。現(xiàn)在要過年了,給自己溫暖的,確是自己的叔叔。
對蘇蕓來說,這一頓飯,改變了她以后的生活,也融化了兩家的十來年的恩怨。更是這一頓飯,讓蘇蕓懂得了恩情。
大年三十,蘇蕓跟以往一樣,早早就起床了,看到叔叔嬸嬸跟往年一樣,忙碌著做好吃的,便在一旁打下手。
突然,蘇蕓聽到叔叔叫了一聲強哥,一下子呆立當場,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沒有人比她更明白這個詞的含義了,能夠讓叔叔叫強哥的人,就只有自己的爸爸了。
她豎著耳朵,聽到叔叔說:“你還知道打電話回來啊?你還記得你有兩個孩子......”
叔叔噼里啪啦的一連串發(fā)問,之后就看到叔叔氣沖沖地把電話遞了過來。蘇蕓趕緊搶過電話,放到了耳朵旁邊。
“喂?”蘇蕓雙手捧著電話,深怕一不小心,電話就會碎掉。更是緊張到發(fā)抖,那微微擅抖著雙唇半天才吐出了一個字,硬是沒有直接開口就叫爸爸,她不知道該怎么叫。
她害怕那個被她叫做爸爸的人,不再答應她,之前他就狠心離開了這倆姐弟,是不是就代表著他已經(jīng)不要他們了呢?這大半年以來,蘇蕓都把深深的想念,依賴放在了心底,不敢去觸碰。她幾乎已經(jīng)絕望了,只能自己呆著弟弟艱難而又堅強的活著。
面對突然有了音信的爸爸,蘇蕓心里激動不已,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應該像以前一樣,叫爸爸。
“蘇蕓,我是爸爸。”爸爸愧疚的聲音通過話筒,一下子擊中了蘇蕓的聽覺神經(jīng)。那聲音是那么熟悉,那么親切,更是蘇蕓埋藏了最深的聲音。
蘇蕓在這段時間長河里筑下的堅實的堡壘,不讓那聲音涌現(xiàn)出來。但在這一刻,那堅實的堡壘已經(jīng)全部坍塌,被那一聲“爸爸”牽引,瞬涌而出。更是頓時崩塌,淚如泉涌,喉嚨哽塞的什么都說不出來。
蘇蕓沉默了好一會兒,卻電話那頭再也沒有爸爸的聲音,只有一些轟隆隆的機械聲,讓蘇蕓確定還沒沒有掛斷電話。她喉嚨滾動,吞下了一口流進嘴里的眼淚,發(fā)現(xiàn)眼淚中有淡淡的咸味。
她終于在哽咽之后說出了第一句模糊不清的話語:“你在哪里?”
這是這半年來,時時刻刻都縈繞著蘇蕓的問題。從發(fā)現(xiàn)爸爸離開之后開始,她就在心里不停地詢問著:“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我在C市上班,你們怎么樣了?”爸爸聲音很低,他也在哭泣,可惜這一切,蘇蕓都沒有辦法看到,就算是蘇蕓看到了,年僅12歲的他,能理解嗎?。
“怎么樣了?呵呵...你不聲不響的就走了。就這樣把我們丟...丟在家里。對我們不聞不問,家里沒有吃的,也沒有一個大人。就算我想要去買包鹽巴,都沒錢,你說我們能怎么樣?”
蘇蕓想到這大半年沒有一個大人的日子,就對爸爸抱有一股怨氣。這不是明知故問嗎?難道他離開的時候,就沒有想過,他離開之后孩子會怎么樣嗎?這就是自己心里那么偉岸的爸爸形象嗎?
“你···唉。”聽到蘇蕓哽咽,斷斷續(xù)續(xù)的言語,爸爸心里的愧疚。原本有很多話想要跟蘇蕓說的,這下全部卡住了,使勁抿了抿干澀的嘴唇,卻什么都說不出口,只有眼淚無聲地滑落......
他想要好好的解釋,想要得到蘇蕓的理解。在爸爸看來,沒有社呢么比自己兒女的理解,更加讓他覺得欣慰的。可是現(xiàn)在,只能一聲長嘆......
蘇蕓等了很久,都沒有聽到爸爸的聲音,就連電話那頭的轟隆的機械聲音都消失了。她才恢復了一點理智,不在被情緒上腦,問了自己最想要問的那句話:“你什么時候回來啊?”
她豎起了耳朵,深怕聽錯爸爸的回答,她需要爸爸,曾在夢里無數(shù)次哭喊著爸爸醒來,這一刻,是緊張而又期待的心好像配合的停止了心跳,深怕打擾了這一刻的寧靜。捏著電話的手已經(jīng)被汗珠侵濕。
“你什么時候回來?”蘇蕓半天沒有得到答復,鼻子又開始發(fā)酸,心里開始著急,總有一種不對勁的感覺,纏繞著她。心里默默祈禱:千萬不要說,不會再回來了。
盡管如此,回不回來都需要給個答案吧,這樣一言不發(fā),完全不給自己的答案算怎么回事嘛。他難道不知道,這樣的等待,比給一個最壞的答案,更折磨人的嗎?
蘇蕓哪里會知道,不是爸爸不想要回答她,而是爸爸不能回答她。他也想念自己的孩子,當聽到蘇蕓的聲音,他無法控制自己的眼淚。自己的行為,得不到理解,更是讓他委屈愧疚,他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崩潰的掛斷了電話。
在C市的一個公用電話亭里,蹲著一個男人,一個灰頭土臉,衣衫襤褸卻滿臉滄桑的人。
他把自己反鎖在電話亭里面,蜷縮成了一團。濃眉之下眼淚汪汪,淚水順著他那皺巴巴的臉頰,滑向那長長的胡子中,掉落到地上。在原本干凈整潔的地板上面畫出一個圓點,一滴...一滴的落下,最后匯聚成了一個圓盤。
他在哭泣,在大年三十的時候,因為一個電話哭泣。更因為這個電話,他心痛不已,嘴里不停地喊著:“孩子,爸爸想你們了!很想很想!”
他想要回家,想要看到自己的兩個孩子,更想要跟兩個孩子在一起開開心心的過年。可是他不能。回家需要花上一兩天,來回的車費不說。見到孩子之后,他就再也不能狠下心來離開了。
他從一開始離家,就擔心孩子的生活,害怕孩子不能活下去。只是很多事情,都是無可奈何的,不離開又能怎么辦呢?
整天面對著債務,沒辦法抬頭做人,自己的孩子還要被人嘲笑,雖然能勉強糊口,可是真的一輩子不上學,不走出那座大山嗎?
要自己對下自己的孩子,他比誰都心疼,比誰都舍不得。卻只能默默承受,單影形只,誰能真的理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