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掌柜心里也按捺不住好奇，到底還有些憐惜這對小姐妹，便吩咐門邊的小伙計下去準備，眼底流出一抹笑意，“不是叔客氣，你們為啥幫叔啊？”

段云青早料到他會有此疑問，稍加思索便將緣由細細道來：“我妹子說了，您眉目慈善，一看就讓人覺得親近，爹娘在時常教我們要日行一善，這幫助好人可不就是行善么？再說，姊妹倆終究是要憑本事吃飯的，在哪不是討生活。”段云青笑的溫和，吐字清晰流暢。

老掌柜見她說的極有條理、又恰合分寸且乍聽此問回起話來不見一絲慌亂，對她們倆的憐惜已轉變為了欣賞之情。也不在意她們的身份就與之交談起來。聊地愈深，眼底的贊賞之意愈濃。

不過怎么說，到底還要看真本事的。

稍候了片刻，伙計麻利地準備妥當了。

兩姐妹從容地走到門外，掌柜的也隱隱有些期待跟著到了門外。只見那兩個女娃先提起那水不慌不忙的將自己洗漱了一番，又整了整鬢發，這清早起來在這縣城逛了大半天還沒有找到水，沒有水怎么洗漱啊，不洗漱怎么表演啊！

收拾完畢，才開始準備。只見段初南將八只碗一字排開擺在桌中間，段云青提著水壺輕輕地往碗中注水，每只碗中的水高度都不相同，大致為從左到右依次升高。水注完，她又轉身走進酒樓內在桌上擺的竹筷筒子里抽了根看起來比較光滑的筷子，轉回來敲擊每只碗的碗口，那敲擊時發出的聲音清脆而自然，且每個碗依次敲過去，發出的聲音不盡相同，音調越來越高，雖不似琴音般凄婉動聽，卻純凈如空谷傳聲、自有一番野性難馴的天然意趣。

此時，已有不少行路之人駐足朝這邊看來，好生新奇！那潺潺樂聲如陽光般流響，如泉水般叮咚。

段云青還沉浸在調音之中，每聽到音調不對的碗就調碗里的水量，或注水或倒出皆用筷子沾。

又調了半刻鐘，總算把每個音都調好了。當初在家里時，只這樣擺在茶幾上玩過幾次，奏了幾首簡單的曲子。因為家里有個妹妹，每天幻想著穿越到古代又格外喜歡古風的物件，爸媽見了就把她們送去學了幾年古典樂器并古典舞，也不知道爸媽現在怎樣了.....

“唱什么？”

段初南看著眼前聚的愈來愈多人認真思索了好一會兒才定下來，“《長命女》吧，調子起高點哈哈。”

段云青不再言語，輕哼了哼開始敲擊面前的碗。

“春日宴

綠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陳三愿

一愿郎君千歲

二愿夫人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

歲歲長相見

啊~~~啊~~~

歲歲長相見

.........　”

伴隨著清脆的敲擊聲，整篇詞曲被哼唱而出，詞風清新明麗、語淺言深。

編曲風格異于尋常之樂，由尚有些稚嫩的女音以溫婉柔美的嗓音唱起，兩個“啊~”字高亢悠揚似婉轉悅耳的黃鶯在花下啼鳴，一句“歲歲長相見”沉如高山流水窸窣蜿蜒流入湖中，本有些凄婉編曲倒此時卻多了些真誠的祝福之意。

一曲唱罷，再看街道上行人都以駐足閉上眼傾聽，許久之后緩緩睜眼時還意猶未盡，皆忘記了喝彩以強烈而期待的目光注視著小酒樓門邊的兩個女孩。

段初南收了聲勢，見此情形大喜，熱情的迎起客來，

“各位官爺大人，太太奶奶，公子小姐們，小女子這廂有禮了。為了感謝長期以來眾位客官對閱香樓的喜愛與支持，大掌柜特地讓我們姊妹倆為大家獻唱，大伙快別站著了，上樓喝著好茶吃著好酒好菜，坐著聽曲。

姊妹倆斷不會辱了各位的耳目！”

話音剛落，人群瞬間蜂涌進門，生怕慢了幾步就沒有座位了，酒樓內變得喧鬧非凡，老掌柜笑的眉眼瞇成了一條縫，熱情的迎著每一位客人進門，伙計們也動作麻溜的擦凳抹桌招呼呦呵起來。

也有不少人仍然立在原地，見人群散開便擠了進去，細細端詳起兩個女孩的面容來。兩個女孩身材模樣、穿著打扮均是一致，只見她們立在人群中間，姿容清麗雖衣衫襤褸卻獨有一股清雅的氣質。

待酒樓內眾人坐定，鼎沸人聲漸漸降了下來，姐妹倆終于開始奏起新的曲子，這一次唱的是李白的《清平調》，該詩是作者為贊美楊貴妃的天資國色所作的，在現代被很多人以此為詞作過曲。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

會向瑤臺月下逢

一枝紅艷露凝香

云雨巫山枉斷腸

.........”

待又唱了幾曲，兩人歇了下來。

這賣力工作了大半天，一個字都還沒收到銀錢都讓酒樓賺去了，街邊的人群還在殷勤地望著她們期盼著會再來一段，并沒有誰有要解囊相助的架勢。

段初南憋不住了，賣力的眨巴眨巴著大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人群，手緊緊地揪住衣衫的下擺看起來萬分為難。丫的，討飯！爸爸真的做不到啊！

這時候有個好心的婦人問道：“姐兒可是有何為難之處？”

段初南如蒙大赦，像那婦人道了聲謝，舔著臉細細地道：

“姐妹倆本要去府城尋親，來到貴寶地讓那生繁華錦繡迷了眼睛.....一不小心弄掉了盤纏，已經......已經.....已經幾日未曾進過水米了”

本只是一套用來唬人的說辭，說著說著她又聯想到了她們姐妹身上，頓時聲淚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