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早已拉下帷幕,蕭卿歌抱著一壇酒來到桂花樹下,無猜已經(jīng)挖好了一個洞,等她將桂花埋下去。
這已經(jīng)是第四壇了,也就是說呼延銳去邊疆已經(jīng)是第四個秋,他和蕭卿歌分別了整整三個年頭。
蕭卿歌把酒壇放下,兩小便用鐵楸把土埋上,在月圓人未圓的每個中秋,他們都會埋下這樣一壇酒,因為呼延銳喜歡喝桂花酒。
“好了,你們下去睡覺吧。”蕭卿歌讓兩小無猜退下,自己拖著月光下的落寞影子走進閨房,一個小巧的閣樓,留下兩小無猜在桂花樹下無言的搖頭,他們的小姐今日恐怕又難逃淚水的決堤了。
夜已深,月偏西,連歌舞升平車水馬龍的帝都長安都已陷入了寂靜,蕭卿歌卻還睡意全無,在此團圓佳節(jié),她的思念已泛濫成了災,呼延銳,歸期何時有?
蕭卿歌回到房中,只有一燈如豆輕輕搖晃著,她靜靜地在梳妝臺前坐下,看到鏡中自己紅顏依舊。可憐她這深閨中的女子,枉自凝眸,終究是逃不過一個情字,紅塵中,就是有如此多的無奈。
輕輕拔下發(fā)簪,一頭青絲便如瀑布般垂至腰間,她拿起桃木梳,卻始終沒有梳下去,最終丟了木梳,站起來推開了小閣樓的窗。月光淡淡的照進來,她倚窗而立,記憶便順著時光的腳步返回,將她帶回過去。
四年前,她才十六歲,花一樣的年齡,同時也是本朝女子的法定婚齡。然而就是在那個下著小雨的春天,她邂逅了一見鐘情的呼延銳。
猶記得那天,煙雨朦朧,兩小在她頭頂撐開一柄白色的油紙傘,一起站在長安街邊的胭脂鋪前精挑細選。而被她們甩在身后的無猜匆匆找來時一不小心撞上一位過客,無猜低頭道歉,然后她就在這細雨中聽見了呼延銳渾厚的聲音。
蕭卿歌一轉身,想要為自己的奴仆道歉,抬眼間卻看到了一個讓自己心跳突然加速的男子。月白的長衫,俊秀的面容,溫暖的微笑,以及他手中的緊握的長劍,都在瞬間埋入了她的心里。
“對不起,沒撞傷吧?”她伸手拿過兩小手中的傘,舉在呼延銳的頭頂。他沒有打傘,細雨打濕了他額前那縷本該飄逸的頭發(fā)。
“沒事,在下呼延銳,初來帝都,驚擾了小姐,還請見諒。”呼延銳握著劍對著蕭卿歌一抱拳。
蕭卿歌奇怪地看著他,直到后來才知道,原來他是個在江湖小有名氣的清高劍客,剛剛給她行的是江湖中的禮。
“我叫蕭卿歌,就住在長安街烏衣巷蕭府,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可以去找我,或者無猜。”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書童。無猜卻在好奇,為什么小姐要和一個江湖人講這么多的話,他剛剛并沒有撞傷他啊。
“多謝小姐好意。”呼延銳是個很不像江湖上刀口舔血的劍客,而像一個游俠,舉手投足間都散發(fā)著讓蕭卿歌著迷的魅力。
就因為蕭卿歌和呼延銳就是在這小雨中邂逅的,所以每到下雨天,呼延銳額前那幾縷被細雨打濕的青絲就會在蕭卿歌腦海中瞬間清晰起來,也因此,她的相思在雨季尤其的濃,眼淚也愈加的多。
呼延銳下塌在來福客棧,他沒有去烏衣巷找蕭卿歌,他為什么要去?又能以什么理由去?靜靜的坐在酒館,喝下一壇又一壇女兒紅,想起了兒時娘親釀的桂花酒。
若不是戰(zhàn)亂,他不會踏入江湖,然后深陷其中。若不是戰(zhàn)亂,定能再喝上娘親釀的桂花酒,而且再不會被娘親罵,因為他已經(jīng)長大了。
蕭卿歌回到家,天天癡等著呼延銳來找他,可是等來的卻是一天天的失望。其實她哥哥蕭卿璉已經(jīng)提醒過她,呼延銳不可能會來找她,因為他只是紅塵中的一個匆匆過客,她的等待是幻想,終會變成日光下的泡沫。
兩小無猜也旁敲側擊的告訴她,呼延銳也許早就離開了長安,他一看就不屬于帝都這種紙醉金迷的地方,可是蕭卿歌絲毫聽不進去。
蕭卿璉說她不可理喻,對一個陌生人如此上心,“小歌,你是喜歡上那個人了吧?”蕭卿璉是帝都有名風流才子,對世上的女人,他熟的不能再熟了。
“哥。”蕭卿歌嬌羞的低下頭,她知道自己臉紅了,因為臉正熱的發(fā)燙呢。
“害羞了,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只是茫茫人海,你又要去哪里找他呢?”蕭卿璉搖了搖頭說道。
這一句才是最關鍵的,蕭卿歌一聽心就涼了,如果他不來找她,那他們就可能此生都再也見不上面了。
呼延銳倒是真的每天都游蕩在長安街,但他卻不是為了遇見蕭卿歌,他來帝都只有兩個目的,一是看看這傳說中讓人醉生夢死的繁華帝都,二是去晉王府辦一件大事。
走上裹熙熙攘攘的長安街頭,見到的大多是錦衣華服的官宦貴族和巨富商賈,他們定是沒人懂得戰(zhàn)亂下老百姓生活的艱辛,所以在這里他顯得格格不入。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是家已破,國之將亡,為什么這里還沉醉在享受與奢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