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冷,透過窗欞灑入,墻前竹影搖曳,地上陰影斑駁。
床榻上,白衣男子依舊昏迷不醒,長長的睫毛覆在眼瞼,偶爾伴隨他的意識而微微抖動。月光透過床紗灑滿他俊美的臉龐,恍然看去,宛如沉睡在古老夢鄉的仙境之神。
我,還是應該來看你的吧。緩緩做到他的枕邊,雙手輕抬,將二指搭在男子的手腕上,“脈象紊亂,身體卻并無大礙,如果記得沒錯,這應該就是爹所說的自我昏迷了吧。”
輕輕攤開隨身所帶的布裹,從軟布中抽出兩支銀針,但愿當年背過的醫訣,自己還未遺忘。
撩起錦被,將男子的衣服緩緩褪至胸膛,一個由細繩系縛的小瓶猛然出現在眼前。晶瑩剔透的白玉,細致入微的雕刻,潔白無瑕的瓶體上,梅開幾許,碧波清蕩,一尾略紅的小魚,在水中淺淺而游……
雙手驀地一抖,一支銀針已無聲落地……
“王太醫,我大哥他真的救不醒了么?”昏黃的油燈下,祁天寧一臉的焦慮。
“老夫已平盡生平所能,可是仍無回天之力。”王仁鶴捻須搖頭,“如果當年的烏神醫還在世,或許六王爺還有救。可惜十一年前的那一場滅門之災,烏家全族竟全部離奇死亡。”
“普天之下,竟再沒有人救得了我大哥了么?或者還有其他什么世外高人,可以讓我大哥醒來呢。”祁天寧不死心道。
“除非是神醫之后。”王仁鶴接道,繼而略沉片刻,搖頭嘆息,“不過據老夫所知,烏神醫膝下只有一獨女,而且……而且當年的那場滅門之災,烏小姐并未逃脫……”
找準穴位扎下去,兩根細長的銀針瞬時沒入。昏迷中的祁天浩頓時一聲悶哼,兩道濃濃的眉峰立馬皺起。卻仍舊止住了痛楚,只是雙手緊緊抓住身下的床單。
輕撫布滿疤痕的胸膛,大滴的淚水落在男子的傷口上。夢里的你,依然也很痛么……而之前的之前,你又承受了多少的磨難……自你走后,歲月輪回,我亦有多少難以承載的心疼……
糾結,雜亂,夢中的過往如忘不掉的片段,紛紛擾擾,迎面撲來。
“浩哥哥,你醒來陪我玩么。”一個身穿淡黃衣服的小女孩將狗尾草拂在正在睡覺的白衣少年臉上,“不許睡了,不是說好了今日陪梅兒捉蟋蟀么。”
“浩哥哥,你的劍怎么舞得那么好啊,梅兒也要學。”一臉稚嫩的小女孩用力地揮舞著手中的桃枝,繼而點頭微笑,“梅兒舞得好不好看?”
“浩哥哥不走,梅兒就不哭。”小女孩抬起滿是淚痕的臉,可憐兮兮地說道。
“浩哥哥……浩哥哥我不讓你走……浩哥哥”小女孩一遍追著馬車一遍哭喊,卻被腳下的石頭絆倒,鮮紅的血流了一臉,卻依然對著早已絕塵的馬車嘶喊……
畫面回轉,黑色的夢魘隨之而來。
灰燼,灰燼,滿目的蒼涼。昔日熱鬧的客堂已灰塵覆蓋,蛛網遍布。一位白衣少年在廢棄的大院里發瘋般地尋找,卻仍舊沒有人煙,她,真的真的沒有了,她,真的真的不在了。“啊——”仿佛決堤般,他跪倒在空曠的院中央,放聲痛哭。
“好像烏梅兒的事,你都會很在意么?”凌衫女子冷笑著出手,箭急速而飛,霎時沒入胸膛,胸前的疼痛霎時將男子淹沒。
“梅兒——”床上男子猛然坐起,露著的上身已經全濕。
淡淡的月光灑進屋中,落下淡淡的余暉,窗外的竹葉挺立婆娑,屋內的木桌上,一盞昏黃的油燈點點跳動。
我,終究被救回來了么……
起身下床,胸前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低頭查看,左胸口處,一片淤黑的傷疤已被掙裂,滲出點點血絲。
仿佛習慣一般,男子的目光并未在傷口處停留半刻,只是忍著劇痛將外衣緩緩披上。繼而打開房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