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白衣,萬朵桃花。
零落花枝間,是誰任了心傷爛醉如泥,是誰萬念俱灰心淚狂流。
卻終究少了那張俏皮靈動的笑顏,梨渦點點,步步笙搖。
我的錯。
依稀想起十一年前的時候,她是那樣脆生生地喊著他,那種清純而美好的眼神,像是尋求著一絲微妙的庇護,浩哥哥……
“那個姑娘嗎,昨晚就死了,已經被抬到亂墳崗喂野狗了!”
當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猶如一聲晴天霹靂一般,他頃刻便怔愣在那里。
他沒有叫她死,她怎么可以去死!他不相信!
卻容不得他不信,當他帶著最后一絲希望沖進柴房的時候,破敗的屋中只剩下一地的冰涼。冰涼似寒霜,頃刻便寒了一個人的心。
卻依舊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荒蕪的亂墳崗上,他一把抱住已經模糊不清的尸體,那具尸體早已被野狗吞噬的不成樣子,血肉模糊的身上已經再也拼不完整。
這是你嗎?這是你嗎?這是我心心念念的梅兒嗎?
任憑眾人阻攔著,任憑天寧勸慰著,他只是將那具尸體緊緊地抱在懷里。
這是你……嗎?
那是他第一次因為憤怒而殺人,殺的就是虐盡了梅兒的金桂枝,當尖刀穿透她胸膛的時候,他只是陰沉著臉,眼中充斥著滿滿的血紅。
他要為她報仇。
卻依舊找不回有著生命的梅兒,那個十一年前叫著浩哥哥你娶我好不好的小女孩,終究在他攻城的前一晚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不是說過要我贖罪的嗎?不是說過從此以后我會彌補的嗎?不過說過要死一起死的嗎?
為什么你就不在了?
你說話不算話。
發瘋般地將酒全都倒入口中,股股清涼涌來,浸濕了大片衣襟。
如果注定不能讓你回來,不如干脆大醉一場又如何,至少醉了就能再看到你,至少醉了,我就不用那么痛苦,不用那樣艱難地支撐著最后的一絲信念。
梅兒,我不讓你走……
卻怎么灌都灌不醉,一瓶一瓶的酒下去,卻終究只將記憶沖刷地更加清晰。腦中如同倒映著萬千的影像般,大片大片地涌來,像是淘不盡的河里沙。
一段段,一回回,消之不盡,揮之不去。
梅兒不要你死,梅兒不要你死啊!耳邊柔軟的聲音還在,帶了急迫,帶了惶惑,帶了關切滿懷的誠惶誠恐,兜兜轉轉般盤旋。
不要我死,你憑什么不要我死!他頃刻便將酒杯打翻在地!迸濺的碎渣劃過手臂,傷痕累累的傷口上又濺出一絲腥甜。
卻絲毫沒有顧忌那手臂上蜿蜒的血痕,只是坐在地上一遍遍地喃喃自語。
你憑什么不要我死。
十五日后。
京都,人群沸騰。
在民眾的擁戴之下,祁天浩最終還是登上了帝位,成為了一代天之驕子。
由此喪失了十一年的祁氏政權,最終還是回歸到了祁氏的手中。
南宮瑾秘密護駕十一年,功勞甚大,特封為一品大員,護國大將軍。
另外衷心擁護祁主的人等,也相繼加官晉爵。
一場十一年的浩劫最終歸于平復,祁氏王朝也終于迎來了萬業巨興的時代。
而在祁天浩登基三日之后,全國亦舉辦了一場浩大的喪禮,喪禮案前只供奉了幾枝梅花,據民間相傳,那是皇帝專門祭奠他最心愛的女人,也就是京城第一大美人南宮娓的。喪禮舉辦的當天,祁天浩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任著人群來來往往,盯著案上的梅花默不作聲,只是在喪禮進行到最后,要燒掉那一襲白色衣衫時,他才發了瘋般地沖上前去,抱著衣衫泣不成聲。
而那日說來也奇怪,本來已經要凋謝的梅花,竟然活生生地重新綻放了起來,絲絲幽香飄入殿中,令人稱奇。
有人說是因為皇上的癡情感動了老天,也有的人說那是皇后死后成了神仙在顯靈,只是失去了南宮娓的祁天浩以后再也未立過后……
因為你一直都在我心中。
書房內,呆呆地盯著那本書,不知不覺便過了三個時辰。
書卷還是停留在剛翻開的那一頁,窗外的陽光雖好,室內的花枝卻無精打采。
他是在考慮著怎么跟他的大哥告別。
是,告別,遠離這個有著太多回憶的地方。
埋葬掉那些不愿觸及的傷痛。
忘記那些不愿再想起的人。
再者說,這也是為了一個承諾。
那個遠在雪山腳下等著他的她。
卻依舊眉頭緊皺。他不知道該如何跟大哥開口。
走到今天的這一步,連他自己都始料未及。
不怪你,這不是你的錯。大哥曾經這樣告訴他。
可是他的心里卻是凝滿著深深痛苦的。
如果不是他,她也許就不會死。而她不死,他就不會有著如此悔到萬念俱灰的傷痛!
三尺之遙,如此近的距離!
如果當時沖進去看看該有多好,如果當初沒有那么自私該多好……
只是再也沒有當初……當初那個明眸皓齒的出塵仙子早已從這個世間渙散。從此世間上再也沒了那個一笑傾城善良純凈的女子。
他有愧。他有罪。
他如今又怎么可以走。又怎么可以,將那個已經脆弱到極點的大哥留下,獨撐這好不容易才打下來的江山。
無論如何,他都需要他的保護。
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走。
注定只能今生相負了吧,他的眼中劃過一絲黯然。
那句刻在竹上的字跡終究有一天會模糊,那么能不能答應我,沒有我的日子里,記得好好過,記得找個好人家。
那間為你而開的客棧。下輩子,必定再也不會辜負你了。
卻忽聽門外想起一陣吵鬧聲。無名的火氣也不禁竄了上來。是誰居然敢如此大的膽子,不是吩咐過任何人未經他的命令都不能進入書房嗎?
卻見眼前忽然闖入一抹紫色,還未來得及上前,只見一塊腰牌早已凌空飛了過來。
熒綠碧玉,祁字當中,竟是那塊母后生前給他的玉佩。
“曉曉?”他當場便加了起來。
卻見一個耳光便輪在了自己的臉上,“啪”地一聲,清脆響亮。繼而一個女子哭泣著撲進他的懷里,罵著他混蛋,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