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付出了名聲被毀的代價，換來的成果亦是非常可觀的。

我正式成為一名朝廷命官，食俸祿，吃皇糧。終于不是一個只會花家中錢財的敗家子了。

只是，當我懷著滿心憧憬準備進入翰林苑之時，又一道圣旨從天而降，將我砸懵了。

那位捏著蘭花指的公公很是年輕白凈，嬌嬌嬈嬈的捧著明黃色的圣旨，一不留神口水橫飛。大意是這么個意思：“沐清揚，你既然病好了，就該辦點實事了，這不，永州決堤了，你去賑災吧……

捧著圣旨之時，我有些迷惘，想我一個才上任一個月，實則稱病在家的筆墨文官，怎得就接了這份差事。

“這、這似乎于理不合吧。”

爹爹狠狠瞪我一眼：“于理不合該這么用嗎？”

對上爹爹夾雜著無奈、憤恨、哀怨、憐惜的眼神，我突然恍然大悟。

大約……好多天前。

我站在金鑾殿之上，慷慨陳詞了一番對于河工汛期與賑災方略的看法。

神州大地上朝代更迭，選官制度亦是日臻完善。唐國圣祖皇帝新創科舉制，意圖抬舉寒門學子，結束世家門閥把持朝政的局面。歷經唐國三朝，世家權力已然開始漸漸式微，雖然仍舊大權在握，卻不復一手遮天的局面。這也是我父親明明寒門出身，卻能坐上左相之位的原因。

所以，這科舉制度很是嚴格，殿試一門便是禮部試放榜之后立刻舉行。一般是皇上親自主考。

彼時我尚不知這番嚴謹的規矩。以為放榜之后便跟著宣旨的公公領官冊便可，不想一路邁入大明宮門，瞧見滿堂舉子皆是一臉期待或者緊張的模樣，心里登時咯噔一下，我已然半月不曾動過筆墨了！這番殿試若是出了丑，那該如何是好。

不想題目一出，我便頭一低，微微松了一口氣。

可我這一低頭的舉動，在某些人眼中竟然變成了緊張害怕的解釋。向來與我父親政見不合的右相柳桓之冷冷瞧我一眼，留下一個不懷好意的眼神，便上前進言、要我第一個作答。

不想，我答完時，滿堂俱靜。

頭頂上一束束的目光甚是灼人，讓人好生不自在。

這番靜謐讓我有一些不安，正在垂首準備恭聽圣訓的我、忍不住眼角微微上揚，便瞧見景帝明黃色的袍角隨風掀起，腳下龍椅之下是正紅的繡毯。接著便是一個悠揚明遠的背影站起，遮住了我的視線。能看到青衣墨發，衣袂飄飄，我卻瞧不真切他的模樣。只是那身影行止之間貴氣天成，氣度無端心生折服之意。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便是如此罷。

“父皇，兒臣認為此屆狀元該定下了。”聲音清淺，帶著珠玉般的圓潤。

彼時，我尚不知他是毅王。那個有儲君之份的毅王李期。

“哈哈哈哈，今日，朕又得一賢才，眾位舉子，你們可還有更佳的答案？殿下諸位舉子可有異議？諸位臣工可有異議？”

我微微側目，見柳桓之面上不動聲色的，眼角隱約抽動了一下，殿下群臣竟是沒有一句反對之聲，暗忖著柳相這老狐貍真是能裝。你又不是個大麻袋，何苦要一直裝啊裝啊裝。

我這狀元之位，便是這般，得來全不費功夫。

其實……也不是全然不費功夫，因為我這殿試的機會……來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