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玉瀝鎮
- 不老
- 聲沙
- 2007字
- 2020-10-24 00:07:44
時間云淡風輕地過去兩年。
如果有人問兩年后的衛嵐,“你愛過那個男人嗎?”衛嵐一定會嬉皮笑臉地反問:“愛?什么是愛?”
人總是難以啟齒自己深愛過誰最后又被拋棄,衛嵐也無法免俗。那個還沒成形的孩子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把衛嵐所有的理智都擰成一股偏執的恨,不,是愛和恨。她在深深記住這個男人的同時也刻骨銘心地恨著他。
能讓衛嵐這樣天生和樂的人恨一個人,也是不容易的。
所以她又走了。
在那個晨曦噴薄的山洞中,兩年后的衛嵐與熊晉有了短暫的交談,熊晉曾無數次在自己的腦海中栩栩如生地模擬假如還有來日再見,他要如何對衛嵐懺悔,如何請求她原諒自己的懦弱與自保。然而當真面對衛嵐的時候,他又變得無比笨拙。
“跟你走?我為什么要跟你走?”衛嵐燦爛的笑容無辜地看著熊晉。
“……”熊晉無言以對。難道他要讓衛嵐同他再續前緣?做錯事的人是他,所以如今沒資格的人也是他。無論說什么都被衛嵐不緊不慢的刻薄堵回去,于是最后便索性什么都不說,帶回上他隱忍的面具,把他的所有相思誠意都忍了回去。
“那我問你,如果你放棄跟你師傅報仇,放棄跟江湖人糾纏,我就跟你走,你肯么?”衛嵐問得嬉皮笑臉,像是開玩笑。
師傅之仇不能不報。熊晉猶豫,而就在他猶豫的須臾,衛嵐已經站起身走了出去,回頭笑著對他說:“我討厭你師傅,我也討厭你,你我不是同路人,我走了。”
是她用死亡教會了他重情義,如今卻又成了他的羈絆——也許只是衛嵐隨口一問,只是為她的走找個光明正大的借口。
衛嵐當真就毫不留戀地離開了,她的第一個落腳處是玉瀝鎮。
玉瀝鎮位于沙漠入口,往來商人旅人格外多,是這方圓百里最繁華的商業重鎮。最繁華的意思也就是,出入關的大部分人都會路過或暫留此鎮。
衛嵐在沙漠里待的時間太久,對這附近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自然也就少了戒備。所以在玉瀝鎮看到那群中原人聚集時,她才覺得自己有些失算了。
不過她也并沒有就此掉頭離開玉瀝鎮。她想回中原,就要在玉瀝鎮置辦一些上路之物。城鎮繁華,要藏她一個人還不容易?更何況她也只是無心招惹這群中原人,想必他們也不會將她一介女子放在眼里,如此想來,便安心去四方客棧投宿了。
卻也沒想到,那群中原武夫出手闊綽,把整個四方客棧都包了下來,幸好是四方客棧的老板常在張四爺的客棧中走動,認得衛嵐,便破例給衛嵐騰了一間后院的房,雖然簡陋了些,不過還能棲身。
玉瀝鎮似乎已經被來的那一大批中原人包圍了。以往客棧喝酒吃飯之人多是來往商旅,所談之事也較為斯文,而江湖人便粗放多了,說話中氣十足,連衛嵐在后院都聽得見。
“此行若能替丁家討回個公道,也不枉大家千里迢迢趕來漠北!”話畢,便把酒杯重重敲在桌上,杯壁立刻震出裂縫,碎成好幾塊。衛嵐在布簾后往廳內瞅了一眼,這人體形倒不似聲音這般彪悍,穿著豪放,下巴一圈虬髯胡,手邊放兩把大刀,這模樣應是雙刀門大弟子萬家影,聽說是雙刀門近年來最得意的弟子,刀法天下無雙。
“丁家遺寶自要討回,也對得起丁家滿門在天之靈。”坐在另一張桌上的白衣男子不緊不慢地舉杯送到唇邊,聲音略顯慵懶沙啞,聽起來與那天晚上困住衛嵐的人應是同一個——覺清道長的唯一俗家弟子葉望沙,他的本事衛嵐領教過,恐怕已經居于他師父覺清道長之上。
“只是那逍遙子不知教了他徒弟什么武功竟如此厲害!”接話的人是唐門唐鍥,話里怒氣十足卻缺少些底氣,看來還是傷勢未好。
“那晚不過輕敵了,誰知道那毛頭小娃工夫了得?否則以大家聯手的實力,莫說一個熊晉,就是逍遙子在,也是不怕的。”如此自負的口氣,來自江南離岸劍閣二弟子左孟息。離岸劍閣閣主關天河五年前死于楚天宮沈空桐掌下,離岸劍閣卻未再立新閣主,一直都由大弟子主持閣內事務,二弟子左孟息輔佐之。
衛嵐又仔細掃了幾眼,那晚瞧得太倉促,如今一一點過去,果然江湖各大門派幾乎都派了人來,在座承派的上名字的還有峨眉山弟子珉茵和珉藍、唐門左長老唐央笑、仙音樓堂主扶夢霖、江源雙槍梅花槍楊杯雪和透龍槍劉不歸,甚至連天山八隱都來了第六隱青陽。
不過楚天宮倒沒有派人來,畢竟離岸劍閣有人在,他們要是再來人,豈不是要窩里打起來?自關天河死后離岸劍閣便處處挑釁楚天宮,甚至還截殺楚天宮宮主沈空桐,沈空桐死于離岸劍閣的報仇之后,留下一雙子女接手楚天宮,兩派正式宣戰,這幾年斗得你死我活,雙方都損兵折將,門派不甚景氣。
那個想到這里衛嵐心中惋惜,那關天河哪里是死了,分明好好活在生死谷內。他倒是瀟灑,全然不顧在外頭世界為他報仇的門派弟子們,還有那無辜的楚天宮。冤家宜解不宜結,這仇恐怕會世世代代傳下去了……
而這些江湖人士口口聲聲說的丁家,所謂滅門,不過是個假象罷了,這回更是讓逍遙子做了替死鬼,雖然不曉得逍遙子究竟有沒有起到什么推波助瀾的作用,也不曉得這群人要找什么遺寶,不過逍遙子確實挺冤的,甚至還連累了他的徒弟熊晉替他背黑鍋。
哎……熊晉。
這個總是穩如泰山、平靜如水的男子,他過慣了顛簸、動蕩的日子,如今終于自由,卻依然不能為自己而活。
他的江湖早早夭折,他被困在別人的江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