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法利安不久前才剛剛?cè)蚊呐炾犞笓]，此時正滿臉尷尬地站在波爾多獵手號的指揮室里。既然是有可能決定雙方命運的談判，巴菲特也不敢擅作主張，于是將亞娜和塞勒涅也留下，水手們則都被趕了出去。不管怎么說，她們兩個都是穆圖的人，既然宣誓效忠穆圖，那就必須對這兩位準主母保持必要的尊敬。再說這種時候如果避開她們單獨和對方談判，只怕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別看老牛長的一副純樸忠厚的模樣，該注意的地方卻毫不含糊。

巴菲特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道：“那么，閣下來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們不如直接一點好了。”

那人不安地看了看窗外，雙方暫時都停止了攻擊，海面重新恢復平靜，要不是那些飄浮的尸體和殘骸，人們根本不會想到十幾分鐘前這里還在進行一場慘烈的戰(zhàn)斗。

確定天空沒有什么特別的東西飛來后，那人放心地松了口氣，開口說道：“我想我們雙方都知道，這場戰(zhàn)斗即使進行下去，恐怕也不一定能決出真正的勝利者——當然，除了那些東西。”他飛快地伸出手指了指天空，又迅速將手縮了回來，仿佛怕被什么人看到。

巴菲特瞇起眼睛，疑惑地問道：“你是指黑龍？”

當牛頭人提到黑龍時，那人明顯地顫抖了一下，緊張地又瞄了一眼窗外，然后微微點了點頭。

亞娜對他畏畏縮縮的樣子非常不屑，好歹也是堂堂的艦隊指揮官，一點應有的氣度都沒有。她哪能想到，這些人早就被黑龍嚇破了膽子，生怕一不小心走漏了什么言語，從而遭到黑龍的懲罰。要不是明知道難逃一死，海盜們是無論如何不敢瞞著黑龍單獨和帕里斯艦隊談判的。

只聽那人接著說道：“我來是為了和你們合作，尋求一個讓大家都能活命的方法。”

“哦？”巴菲特有些奇怪，雙方此時半斤八兩，就算海盜們實力稍弱，也用不著現(xiàn)在就急著投降啊。“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戰(zhàn)斗進行到現(xiàn)在，恐怕沒有多少能令我們彼此合作的余地。”

“請不要急著拒絕。”海盜搖了搖頭，說道：“其實我們并不愿意和龐貝斯島的地精們作戰(zhàn)，但如果我們不這樣做，就會被統(tǒng)統(tǒng)殺死。”

見巴菲特幾人都露出疑惑的表情，海盜嘆了口氣，講述了自己的經(jīng)歷。

他們這支艦隊由來自不同勢力的海盜組成，他本人所在的海盜船本來盤踞在卡利姆多大陸東面的一處小島上，平時就靠劫掠過往商船為生。一年前突然有個自稱耐法里奧斯的男人不知怎么找到那里，用極其血腥的手段震懾全體海盜，然后要他們在指定時間到達指定海域等候，到時會有新的命令，說完便自行離去。

海盜們哪有那么容易聽他的，當天晚上就有人乘坐小艇逃走。哪知道第二天早晨起來一看，前一天夜里出逃的海盜只剩下一個個血肉模糊的腦袋，被整齊地堆放在沙灘上。旁邊趴著一頭他們從沒見過的巨大黑龍，正慢條斯理吞噬著剩下的殘肢。從那之后，黑龍便一直監(jiān)視著他們，直到他們出海趕到指定地點，黑龍才獨自離開。而當時在那片海域還聚集了大量戰(zhàn)艦，海盜們私下里一打聽，原來都是來自世界各地的同行。這些人經(jīng)歷大同小異，都是被那個叫做耐法里奧斯的男人強迫而來，每一條船上都曾有人試著逃走，但結果都一樣，被不知從哪里出現(xiàn)的黑龍吃的只剩下腦袋。

沒過多久他們就接到耐法里奧斯的命令，要所有艦船組成統(tǒng)一艦隊，推選出一名指揮官，然后攻打龐貝斯島。海盜們迫于無奈，只好遵命前來，和島上的地精艦隊激烈交火。

這之后耐法里奧斯雖然消失了一段時間，但海盜艦隊卻也無法走出這片海域。無論他們使用怎樣的方法，最后都會返回原來的位置，看樣子除非有耐法里奧斯的允許，否則他們永遠也別想離開這里。

在這期間，他們?nèi)康难a給物資都靠黑龍秘密輸送。海盜們私下里也嘀咕，既然有黑龍幫助，為什么不直接讓它們攻打島嶼，那樣地精肯定堅持不了多久。不過想歸想，他們誰也沒膽子說出來。

再后來無非就是一場場惡戰(zhàn)，等耐法里奧返回發(fā)現(xiàn)還未能攻下龐貝斯島時，便憤怒地吞掉了艦隊指揮官和幾位艦長，那時海盜們才知道，耐法里奧斯本人也是一條黑龍，人類外表不過是他的偽裝而已。

直到今天，耐法里奧斯像是失去了耐性，終于招來黑龍對龐貝斯島發(fā)起攻擊。眼看地精難以支持，沒想到波爾多獵手號竟然在這時闖了進來，接下來的一切就是大家知道的那樣。

聽完海盜的講述，亞娜懷疑地盯著他，說道：“你是想告訴我們，是那頭叫做耐法里奧斯的黑龍強迫你們進攻龐貝斯島？”

“是的。”海盜連連點頭。

亞娜冷笑道：“你當我們是白癡嗎？這種騙小孩子的話也說得出來？”

海盜一驚，說道：“我發(fā)誓，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亞娜說道：“那我問你，以黑龍的實力，憑什么不自己進攻龐貝斯島，反而要借助你們這群烏合之眾？”

這其中的緣故海盜怎么可能知道，當下張口結舌，過了一會兒才結結巴巴說道：“我們……我們也很奇怪……但……但沒人敢問。”

亞娜哼了一聲，說道：“你根本就是來拖延時間的，想要拖到黑龍回來救你們是嗎？”抽出匕首就要上前。

塞勒涅拉住她，說道：“別沖動，讓他把話說完。”亞娜不情愿地退了回來，海盜已經(jīng)嚇得滿頭是汗。

塞勒涅問道：“就算事情像你說的那樣，你為什么要來和我們談判？如果消滅我們的話，說不定你的黑龍主子會重重獎勵你。”

“獎勵？”海盜想起他前任的下場，不由打了個哆嗦，說道：“情況不像你們想的那樣。耐法里奧斯早就將附近海域用魔法籠罩起來，顯然是不希望里面發(fā)生的事泄露出去。所以即使我們完成任務，也不可能活著離開。”

海盜的推測不無道理，事實上黑龍也正打算這么做。塞勒涅看看亞娜，又看看巴菲特，微微點了點頭。巴菲特問道：“那么你剛才說的，尋求一條讓大家都能活命的方法到底是什么意思？”

海盜說道：“你的戰(zhàn)艦既然能突破魔法阻隔來到這里，我想應該不是巧合吧？”

巴菲特點點頭。海盜接著說道：“那么你們一定也有離開的辦法。不如我們合作，你帶領我們離開這里，我保證，離開之后絕不會再攻擊你們。”見亞娜面色不善，海盜連忙又補充道：“當然，繼續(xù)打下去失敗的一定是我們。但合作的話對雙方都有好處，如果黑龍返回，我們大家都難逃一死。”

塞勒涅幾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實在搞不清海盜的話到底有幾分是真的。

“我們憑什么要相信你？”塞勒涅問道。

海盜又看了看窗外，黑龍隨時有可能回來，他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急道：“如果你們不相信的話，可以讓我們走在前面，你們只要通過旗語指揮方向就行。那樣就算我們有什么別的打算，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威脅到你們。”

塞勒涅略一沉吟，說道：“還有一個條件，你們必須交出全部武器和淡水，離開這里后再還給你們。”

海盜頓時有些猶豫，交出武器倒還好說，可要交出淡水的話，萬一對方反悔，光憑這一條能把他們活活渴死。

見他遲遲不說話，塞勒涅俏臉一板，說道：“怎么？不答應？那就回去準備決一死戰(zhàn)吧。”

海盜連忙說道：“等……等等……”心中尋思，反正留在這里必死無疑，相比起來人類當然比黑龍更值得相信。咬了咬牙，說道：“好，我們答應你的條件。不過交出武器沒問題，淡水的話……搬運起來需要一些時間。黑龍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回來，你看能不能……”說來說去他還是不愿意交出淡水。

塞勒涅一揮手，干脆地說道：“那就全倒進海里，總之你們最多只能保留半天的淡水用量，否則……”

海盜跳起身來，驚道：“倒進海里？”他不相信對方到時能有足夠的淡水補充過來。

塞勒涅微微一笑，向巴菲特看去。牛頭人身為元素的侍奉者，又格外受到水元素的寵愛，在茫茫大海上弄點淡水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么，波爾多獵手號自從有了他做艦長，就再也沒為淡水發(fā)愁過。

巴菲特會意地抬起手，一根籠罩著濃重水汽的圖騰浮現(xiàn)在地板上，片刻間整間屋子變得濕漉漉的。一滴滴水珠從天花板上滴落下來，巴菲特用鐵皮杯接了點遞給海盜，說道：“嘗嘗看。”

海盜將信將疑抿了一小口，頓時瞪大了眼睛，杯子里竟然是淡水，對方竟然會使用如此神奇的魔法，僅憑這一點他們自己就不會缺水了。但要說供應整個艦隊，只怕還差很多。

見海盜不說話，巴菲特知道他的顧慮，說道：“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讓整個房間泡在水里，想試試看嗎？”說話間房間里的水汽變得更加濃了，一條條細流從天花板上流了下來。海盜再無懷疑，當下雙方約定好指揮的信號，海盜便匆匆返回船上，等待出發(fā)的命令。

等海盜離開后，亞娜跳起身來摟著塞勒涅的脖子，笑著說道：“看不出來你平時柔柔弱弱的，關鍵時刻倒是比我厲害多了，竟然能想出掐斷對方淡水的法子。”

塞勒涅微笑道：“可萬一他們早就準備好退路，又或者情況不像他說的那樣，黑龍根本就是和他們一伙的，他們大可以在攻下龐貝斯島后得到補給。那樣的話我們可就完蛋啦。”

亞娜一愣，塞勒涅的擔心并不是不可能。問道：“那你還答應他們？”

塞勒涅笑道：“反正我們也要等穆圖回來，多拖延一會兒也好。”說到這里幽幽嘆了口氣，拉著亞娜的手說道：“如果他回不來……我是說如果，那我就留在這里陪他好了。”

亞娜鼻子一酸，強笑道：“別想一個人獨占他，我也要留下。”說完兩人相視而笑，從這一刻起，她們之間僅有的一點點隔閡也徹底消失不見。

巴菲特一直舉著望遠鏡觀察海盜艦隊的動靜，這時突然說道：“看起來他們倒是遵守約定了。”遠處的海盜船上，一桶桶白花花的淡水正被傾倒下來。巴菲特不放心地又和水元素做了一次溝通，感應到對方戰(zhàn)艦上所剩的水量確實已經(jīng)不多，這才稍稍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