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戰(zhàn)場逐漸恢復平靜之后，穆圖一行人才從藏身的地方站起來。人馬短暫但異常激烈的戰(zhàn)斗給他們留下深刻印象，穆圖腦海中將這些野蠻的生物作為假想敵，假設自己率領一支人數(shù)相當?shù)那奥宓惢始医l(wèi)部隊同他們作戰(zhàn)，慎重的比對之后，穆圖緊皺的眉頭稍稍舒展開。

不可否認，半人馬的戰(zhàn)斗力十分驚人，尤其集團沖鋒時更能將他們的實力發(fā)揮的淋漓盡致。但如果對上訓練有素，戰(zhàn)斗意志同樣頑強的部隊，他們毫無配合，單憑個人實力一窩蜂似的混戰(zhàn)最終還是會失敗，當然他們的對手肯定也要付出不菲的代價。

“可惜巴菲特說過他們不會和任何人合作。”穆圖心中輕輕嘆息一聲，眼看著如此強大的部族不能為自己所用，實在令他有些不甘。

一行人在風沙掩護下遠遠繞過吉爾吉斯村落，沿著瑪格拉姆半人馬潰退的方向走去。沿途零星可以看到一些倒斃的半人馬，這次戰(zhàn)斗雙方傷亡人數(shù)大概有兩百人之多。這樣的損失對于人類或者獸人之類的其他種族來說并不算什么，但比起本來就數(shù)量不多的半人馬，已經(jīng)足以令他們在一段時間內保持平靜。

接下來的兩天里，無盡的沙塵在凄涼之地肆虐，巴菲特憑著沿途依稀可尋的記號帶領眾人趕往靈蹄氏族目前的位置。狂風夾雜著沙礫抽打在眾人臉上，即使是這些常年在海上漂泊，早已習慣了大風大浪的水手們也有些吃不消。巴菲特盡力使用空氣魔法阻擋沙粒影響大家的視線，但如同鞭子般的狂風卻吹裂了人們的嘴唇和面頰。

好在第二天傍晚，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暫時終結了沙塵對這片土地的蹂躪，傾盆而下的雨水混合著泥土墜落，穆圖等人頓時如同剛剛從泥塘中撈起來一樣，一個個身上滿是泥水。

看看天色陰沉，穆圖決定在一處避風的土包后面扎營。水手們麻利的支起帳篷，用隨身攜帶的燃料升起篝火，相互依偎著取暖，同時烤干身上被泥水浸透的衣服。

格雷干咒罵著試圖捋順被泥土糾結在一起的大胡子，原本漂亮的紅色胡須完全沒有了曾經(jīng)的顏色，就如同野山羊那從未清洗過的毛發(fā)一般，成片成片黏在一起。

“該死的，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到？我受夠了這里的鬼天氣。”矮人恨恨地扯了一下胡子，立刻疼的眉頭緊皺。

巴菲特站在帳篷邊，盯著遠方陰沉的天空看了半晌，說道：“如果我估計的不錯，我們距離村子已經(jīng)不遠了。只是糟糕的天氣影響了前進速度，否則我們應該已經(jīng)到了。”

他們說話的時候，穆圖默默探查著烏索恩體內的能量。惡魔本身受到的傷害雖然嚴重，但好在他愈合能力驚人，這時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但自從那股狂暴力量從他體內消失后，烏索恩一直顯得有些萎靡不振。穆圖曾詢問過他那天在海灘上的異常，惡魔也說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似乎潛意識中有個聲音不斷催促他飲下半人馬的血液，就像是那股力量對于惡魔有種天生的吸引力。

出于對能量的敏感，穆圖覺得那股力量和自己體內的惡魔能量相類似。他反復向巴菲特詢問關于半人馬另一半血統(tǒng)，也就是大地公主瑟萊德絲的信息，他還沒有將這股墮落力量和其他勢力聯(lián)系起來，只是猜測它或許和邪惡的元素公主有關?？墒前头铺貙τ谏R德絲的了解也十分有限，關于她和扎爾塔的故事也只是存在于傳說當中，或許有人親眼見過這位扭曲的元素生物，但他一定沒機會活著將見到的事說出來。

盡管能提供的信息有限，巴菲特還是一定程度上打消了穆圖的疑惑。牛頭人十分肯定那股足以影響惡魔的力量絕不會來源于元素生物，即使多么邪惡墮落，它們使用的仍然是元素本身的力量。

巴菲特的回答反而使穆圖陷入更深的疑慮中。他相信自己的判斷，同時也相信牛頭人的分析不會有錯，只是這樣就意味著有一股不被牛頭人了解的力量已經(jīng)深入到半人馬的血液中，或許那些半人馬自己也不知道。

其實有一件事穆圖并沒有告訴其他人，在那天觀察吉爾吉斯部族和瑪格拉姆部族的戰(zhàn)斗中，穆圖發(fā)現(xiàn)這兩支人馬無一例外都被那股墮落力量侵蝕，但目前看來他們像是并沒有受到太多影響。

“難道是燃燒軍團？”穆圖自然而然的想道，隨即搖了搖頭。他們現(xiàn)在不是應該趕往海加爾山嗎？還有什么比汲取世界之樹的力量更加重要？他當然不會想到，這一切只不過是瑪洛諾斯為了報復老對手，臨時產(chǎn)生的一個念頭而已，甚至深淵領主此時已經(jīng)離開了這里，正在趕往灰谷的路上。

“在想什么？”格雷干突然湊到穆圖身邊問道。

穆圖從思緒中醒來，微笑著搖了搖頭，向巴菲特問道：“找到你的部族后你有什么打算？安排他們去龐貝斯島定居嗎？”

“是的。”牛頭人走過來在穆圖身邊坐下，“我猜里維加茲一定不會放過我們，可能他的傭兵隊伍已經(jīng)在趕往這里的路上，繼續(xù)讓族人留在這里太危險了。到時我會安排族里的老弱搭乘彎刀號和另一艘船前往龐貝斯島，我?guī)ьI一部分精銳戰(zhàn)士和你一起前往費伍德森林，尋找治療艾米莉的辦法?！?

“突然要離開世代生活的土地，族人們會不會有些無法接受呢？”穆圖問道。

巴菲特嘆了口氣，“總比被滅族的好吧？”停了一下又說道：“幾年前和里維加茲傭兵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證明了，單靠我們自己是無法取得勝利的。而凄涼之地已經(jīng)沒有其他牛頭人部族存在，我們連盟友都沒有。更何況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向你效忠，因此遷往龐貝斯島是最好的選擇，我想族人們會理解的。”

穆圖點點頭，說道：“那樣最好，懶鬼一定會安頓好他們的。”

夜色漸深，雨也漸漸小了。穆圖獨自在臨時構成的營地里巡視，幾個大點的帳篷里，疲憊的水手們已經(jīng)倒在潮濕的土地上睡去。穆圖默默看著沉睡的水手，心中突然一陣悵然。在這里他們拋開不同種族間的成見甚至是仇恨，彼此扶持，彼此依靠。人類水手不會因為身邊睡著獸人而不滿，地精可以依靠著原始的巨魔酣睡，甚至那些高等精靈水手也沒有同類身上的高傲，坦然地和其他人一起睡在泥地上。或許這些水手們在同類中都是最低賤的群體之一，但當外界還在因為不同種族不同信仰相互排斥甚至戰(zhàn)斗時，他們卻可以放心地靠著彼此入睡。

“即使他們可以接受對方，卻不代表可以接受一個惡魔。”穆圖默默告誡自己，雖然烏索恩的身份并沒有在水手中引起多少不安，但一個受控制的惡魔仆役絕對不能和他相比，更何況加上他那驚人的身世。

從最初逃離洛丹倫時一心只為了生存，到后來遇到艾米莉等人后開始以保護身邊的人為己任，穆圖的想法在一點點改變。也許是遺傳了他父親，那位忠誠無畏的暴風城軍官的血統(tǒng)，盡管他從不認為自己有一天會為了一個崇高的目標戰(zhàn)斗，但事實上他目前的做法正一步步向著這個方向靠攏。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在組建屬于自己的部隊，如果只是為了保護身邊的愛人和朋友，他完全可以憑借母親的力量擁有一支由濕瓦惡魔為主的衛(wèi)隊，相信以蘭德尼絲的智慧，完全可以在不驚動其他人的情況下做到這一點。然而穆圖并沒有這樣做，潛意識中他更覺得自己屬于艾澤拉斯，但出于對自己特殊身份的考慮，他更加喜歡拉攏來自不同種族的勢力，在看著他們彼此接受并結下友誼時，穆圖也會不由自主的去想，想象自己也可以真的被眾人所接受。

呆呆出了一會兒神，不遠處響起腳步聲，幾名值夜的水手正冒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在營地中巡邏。

見到穆圖，領頭的一名水手走上來，正是之前見過的斥候俄塞姆·辰光。由于他在偵查半人馬蹤跡時的出色表現(xiàn)，巴菲特將他提升為一名低級軍官，前半夜是他的小隊負責營地安全。

“閣下，這么晚了您還沒有休息？”俄塞姆低聲說道。他們原本是隸屬于龐貝斯島的水手，在地精和穆圖結盟后，他們被挑選出來執(zhí)行這次遠航任務，事實上也就是劃歸穆圖麾下。起初水手們對于這一改變只是抱著隨遇而安的態(tài)度，畢竟不管在哪里都只是為了混口飯吃，對于穆圖這位顯得沉默寡言的首領他們也只是象征性的表示尊敬。直到不久前海灘上的戰(zhàn)斗，穆圖展現(xiàn)出來的實力令他們感到吃驚，也由此贏得了他們發(fā)自內心的敬意。

見包括俄塞姆在內的幾名水手全身都已經(jīng)被雨水浸透，在冷風吹拂下一個個凍得嘴唇發(fā)青，卻還是忠實地承擔起自己的職責，穆圖多少感到有些欣慰?；蛟S在其他勢力眼中這些人只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但他們同樣擁有堅強的意志，希望有一天可以用這些來自不同種族的勇士組建起屬于自己的強大勢力。

想到這里，穆圖微笑道：“大家辛苦了。有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

俄塞姆搖搖頭，說道：“一切正常。我們在不同方向都派出了斥候，有任何異常他們都會在第一時間發(fā)出警告?！?

對于精靈的安排穆圖感到滿意。見他略顯纖弱的身子站的筆直，說話時一只手也始終緊握在腰間的劍柄上，身后背著一柄長弓，像是受過正規(guī)訓練的軍人。

穆圖心中一動，隨口問道：“你在到達龐貝斯島之前在哪里受訓？”

俄塞姆臉色微微一黯，隨即說道：“閣下，我是奎爾薩拉斯公民，很久以前我的家族遷移到法師城邦達拉然，我在那里長大并成為一名士兵?！?

在穆圖最早的印象中，高等精靈要么是杰出的施法者，就像托姆那樣；要么就是來去如風，有著高超箭術的游俠，例如曾遇到過的女妖希爾瓦娜斯·風行者，她就曾是奎爾薩拉斯的游俠將軍，但卻很少有人成為戰(zhàn)士，這是因為相比起其他種族，高等精靈的體質顯得有些孱弱。但任何事都有例外，不光在達拉然，即使在奎爾薩拉斯也有為數(shù)不少的普通部隊，他們和其他種族的步兵并沒有太大不同。并不是每一個高等精靈都有能力成為施法者或者游俠，如果那樣的話這個種族的戰(zhàn)斗力將足以主宰艾澤拉斯。

“達拉然……”穆圖輕輕重復著，早在發(fā)現(xiàn)托姆一家被害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收到天災部隊進攻達拉然的消息，那之后不久，昔日輝煌的法師城邦就被攻陷了。據(jù)母親所說，阿克蒙德和他的部隊也是在那里被召喚出來。

“你為什么你會到龐貝斯島？”穆圖問道。

俄塞姆凍得發(fā)青臉頰顯得更加灰暗，說道：“我在訓練中和上級軍官發(fā)生爭執(zhí)，并打傷了他，根據(jù)達拉然律法，士兵攻擊軍官會被絞死，所以我只好逃走?！?

穆圖點點頭，這一點在任何人類城邦的軍隊中都是一樣的。俄塞姆接著說道：“在那之后，所有人類和他們盟友的城市都在通緝我，東部王國已經(jīng)沒有我的立足之地，后來我就輾轉到了龐貝斯島?！本`嘴邊露出一絲苦笑，“那里有很多人都和我類似。”

又是一名流亡者。穆圖心中嘆息道，說道：“好吧，不打擾你們巡邏了。天氣冷，大家注意身體?！?

俄塞姆應了一聲，向穆圖行禮后便帶著手下向前走去。

穆圖心中亂糟糟的，連他自己也說不清到底在想什么。恍恍惚惚走進帳篷，格雷干幾個早已熟睡。穆圖挑了個相對干燥點的地方躺下準備休息，突然聽見外面?zhèn)鱽硪宦暭怃J的響聲。穆圖跳起身來，巴菲特等人也從睡夢中驚醒，齊聲問道：“什么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