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說不問
- 浮光夢燼
- 忘形無相
- 3103字
- 2020-10-24 02:43:38
玉夙從廚房將熬好的湯藥端進內屋,這些都是散寒發汗的藥材熬制,是無患子讓玉夙記住的方子。這寒氣在林安體內亂串,如冰刀削骨,如剝離靈魂,絕非常人能忍受。
“快躺下,可不能再亂動,十五你總是這么任性恣情”,玉夙斥責林安,直接將打算扶小粿起身的林安摁在床上。
“玉姐姐,沒事的。你又何嘗不知道,這痛只一瞬間,很快就好了,跟沒事人一樣”。林安瞅著還跪在地上,不停的哭泣。“一個小風寒而已,小粿快起來,不要在哭哭啼啼的了,今天早上就聽季夫人哭了一早上,現在見不得誰哭,誰哭我就和誰急”。
小粿咬住下嘴唇,盡量的抬起頭不讓淚水流下來,“奴婢不哭,但奴婢還是不起來了”。
“難不成還要本王妃親自下來扶你嗎?嗯……”林安只能用王妃的頭銜威脅小粿,“起來吧”。
小粿提起雙腿,低頭站在一旁的床幔旁。玉夙將藥遞給林安,一股藥味撲面而來,黑且濃,苦口良藥,林安一口氣喝到底,沒有吃蜜餞,仿佛就是喝了一杯水、一盞茶。
玉夙和小粿退下了,林安睡了又醒,醒了又睡,骨頭有些酸痛。想要下床走走,但只有稍用力,筋骨刺痛,無法走出半步 。林安拿出放在床頭下的機關書匣琢磨起來,書生萬象,包羅萬物,環環相扣,步步為營,一步錯步步錯,林安始終沒能解開第一頁。
林安本打算去宗政將軍府看望宗政華頡的傷勢的,可卻偏偏來了這一出,今日出府是不可能的,看來也只有明日身子好了些,才能下床出府。在萬卷閣的時候,宗政華頡臉色看起來蒼白,這肩甲骨被打碎了,肯定疼極了。傷筋動骨一百天,宗政華頡小時候喜歡事事親歷親為,不知道這個習慣可否改變。
林安不知道該如何去問宗政華頡是不是天冬,難道直接沖上前攔住宗政華頡的去路說:“你以前是不是叫天冬”。這個問題真是個困擾,咦……不如寫一封信,在信里假裝不是王妃,就不用顧及皇家顏面,只當自己還是那個小十五就好。
林安看著玉夙和小婓幾個侍女忙里忙外的一整天了,自己現在也沒有需要她們幾個照顧,就吩咐她們下去早點休息。玉夙還是很不放心,提議要留下來守夜,林安堅決不同意,玉夙也只好做罷。林安叫玉夙拿來筆墨紙硯,伏在平日里放糕點的小桌子上執筆而書。
只見信上用娟麗的小楷寫著:天冬,真的是你嗎?我很想你,我至今都無法想象你還活著。每日醒來,每次望見,都像是夢。一次火劫,一個輪回,熊熊烈火燒盡山林,我沒能去找你,你可怪我?
林安突然駐筆,沒有接著寫下去。將紙揉成一團,丟在地上。自己真是越來越糊涂了,宗政華頡承認了自己是天冬能如何?假若這段回憶給他造成了傷害,不愿意提起,那自己豈不是在扒開人家的傷口,盡情的散鹽。自己如今是王妃,就算兩人相認了又能怎樣。
春和園內,張全正在給楚悅君換藥。早上楚悅君還未上完早課就被夫子送了回來,被打上鼻青眼腫,嘴角邊還殘留著血跡。左手腕被人趁亂踩傷了,淤青一片,腫的很大,所幸的是沒有傷到筋骨。
季夫人來的時候楚悅君剛好在包扎,她大抵是沒有想過楚悅君真的受傷了。葉堇那張冷冰冰的臉,半天不說一句話,季夫人覺得緊張無趣,沒有等到楚翊煥回來,就走了。
夜色成墨,楚翊煥仍然不見回來,如今皇上病重,皇太后垂簾聽政,邊關齊國動蕩不安,澤州物澤豐富,每年繳納的糧草是高出別的地方數倍。今年不知道怎么的,上游的河道被坍塌的山體堵死,河水自高而低,竟然繞道去了鄰州,這一方干涸,一方洪水,民不聊生,唉聲再到。重大臣從早上來到大殿,直到到晚上還在探討這些問題,滴水未進,當然包括皇太后。前面太子曾先后二次舉薦門下的郭氏兄弟為刺史去澤州,這二人竟陽奉陰違,想在之中撈上一筆,當地官員是鐵面無私、不懂奉承的清官,當眾拆穿郭氏兄弟的不法勾當,澤州百姓紛紛抵制帝都下派的官員。
這澤州并不是個好治理的地方,除去百姓的抵制,周圍山脈祁連,澤水河自西向東流,主要經過農家的莊田附近,是灌溉的主要水源。雖然有些小的溪流,但都匯集與澤水河,如今上游的澤水河被堵,河床太低,無法進行灌溉。眼看著就要進入結穗收成的時刻,莫不是說大戰是沒有糧草支援,這里的百姓生活果腹都成為問題。
紅紗珠簾下,皇太后詢問道:“眾愛卿,此行誰去合適”
大臣面面相覷,如果此次不成功,那么失去的便是民心和朝堂的威望。大臣們剛才爭論不休,唇槍舌戰、你來我往,此時的大殿噤若寒蟬 。
這一切都在楚翊煥的預料之中,楚翊煥上前邁出一步,道:“微臣不才,愿去澤州一試”。
“歷王習武多年,倒是鎮的住那些民眾。眾愛卿,可有何其他的人選”。皇太后怎么會不知道這些大臣的狡詐心思,要有功勛又要無過,只會挑一下簡單的事情給自己做,關鍵的時候一個也靠不住。
“微臣不敢”太子及其黨羽都在嘲諷楚翊煥的貪功冒進,坐等楚翊煥敗犬而歸,沒有提出任何異議。此行,一則是為了解決澤水河的斷流問題,倒下的山脈有多巨大,郭氏兄弟都是見過的,根本不能用石炮解決,二則當地的民眾聽聞帝都要派人下去治理,拒不讓其進城,太子第二次派了人被眾人給轟了出來。等到楚翊煥回來時,借機摻他一本,楚翊雋背后的軍事力量全部來自于楚翊煥,這楚翊煥一倒,棲在他們樹上的鳥還不各自飛。到時候個個擊破,易如反掌。
“好,此次治水就命歷王前去,擇日啟程。大家都辛苦了,退下吧”。
退朝后,楚翊煥和楚翊雋并肩而行,大臣們紛紛告別,宮燈將影子揉長,在百步玉階上七拐八拐,像水波起起伏伏。
“此行成與不成必然風險,不應該你去的,若不是我這個腿騎不了馬,你也不必犯險”楚翊雋愧疚道。
“皇兄不必自責,皇兄知人善任,能夠在太子的壓迫下,形成不分上下之勢,著實不易。這里面的的酸楚和困難,子修還是知道的。我一屆武夫而已,千軍萬馬一肩挑,我從未懼怕過,何況這些怨民”。
“小心行事,早去早回”,楚翊雋將手搭在楚翊煥的肩膀上,囑咐道。他這個弟弟為他背負了太多,殺戮、陰謀和罵名,而自己呢?又為其做了些什么,站在陽光底下,享受著大臣們的贊賞,一點一點的靠近那座冰涼的龍椅。如今已是容不下他們有一絲疏忽,如果成功了,那么他們哥倆的處境大不一樣,不得不此行。除去在朝中立下的威信,在即將來臨邊關之戰上,也不能沒有糧草。
“這些我不在的日子,只能你照看著悅君一點才行了。今日悅君去早課時,被一起上課的同窗給欺負了。這孩子性子犟,和他母妃一樣,不愿同我說,明日我就出發了,時間匆忙,也不能調查了”。楚翊煥有些不放心,孩子可以讓楚翊雋照顧著點,但是林安要如何?她即使不是有心闖禍,但也不免會招來禍患。
“這孩子卻是像他母妃”楚翊雋說話的時候眼睛雖然看著的是楚翊煥,神思去飛到遠處,流露出一股柔情。
楚翊煥回到王府中,不自覺的來到了瓊瑰苑里,林安的內屋還掌著燈,他在考慮是否應該進去。自己本來無情,也不該有情,只是卻偏偏喜歡上了林安。楚翊煥被自己腦子里的念頭嚇了一跳,就這短短的幾日,自己竟然喜歡上了林安。
楚翊煥走進林安的內屋,林安已經睡著了,墨水打撒在被單上,黑了一片。楚翊煥無奈的搖搖頭,走過去,冥冥之中注定一般的踩到了紙團。紙團上的字,讓楚翊煥沒有朝林安邁進一步,誰是天冬?是否是林安來帝都嫁給自己的原因?為了天冬竟然犧牲自己的幸福嫁給自己?出嫁那日,與自己達成協議做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是否也是為了天冬?楚翊煥感覺自己嫉妒的要瘋了,只為那句“想你”。
楚翊煥手里握著那張皺皺巴巴的紙,走進了書房。還好一切都沒有開始,還好自己的一顆心沒有交付到林安的手上,還好……還好……只是愛了。自己誅自己的心而已,自己從來不懼怕傷痛。對林安,是他自己自作多情了,林安不曾在意過他這何嘗不是一件好事,畢竟自己朝不保夕,這場皇位的奪位之戰中隨時都有可能失敗,如此甚好。
可這不斷潮涌而出的傷痛到地是為了什么?原來愛一個人竟然會如此心痛。自己終于理解楚翊雋不能娶自己愛人叮嚀大酒三天三夜,那是暖絮花影,卻只愿與你同行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