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別三年,此去深秋又是深秋,想念成風還是思念成癡?
洛陽古城,深秋時分,街頭人潮涌動、車水馬龍;
古街縱橫,黃昏嫣然,殘陽商販打烊,離人歸家。
一個女人、一個身著白衣長發齊腰的女子,左手自然下垂,右手放在胸前,手腕處搭著菜籃,輕輕的走在大街上。
她只是這萬千人流中平凡的一個,卻總是會迎來路人輾轉的目光,女人生來就是一朵花,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那兒又是哪里來的上好絲綢、那兒又是異地有名的胭脂水粉、那兒又有商家著急歸家低價出售,她和很多女人一樣都會跑上前去湊湊熱鬧,不一定要買,但看兩眼總是好的。
女人總是愛打扮,身旁一家商販見女子經過,故意大聲叫買道:“來來來,瞅一瞅、看一看,上好的胭脂水粉,只產于西域大地,中原難得一見?!?
商販很懂女孩子的心思,果不其然女子的目光便落在那些形形色色的盒子上,女子走上前去精心的篩選了一番,終于她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個粉色的盒子上。
商販瞅準時機,趕緊夸贊道:“姑娘真是好眼光,這可是西域雪山之巔獨有的雪蓮研磨成粉而成。姑娘長得如此玲瓏剔透,若是再用了它豈不成了天仙下凡?!?
女人總是經不起夸贊,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更不會懂得拒絕贊美,女子拿起盒子愛惜的撫弄著,糾結了很久才開口說道:“這多少錢?”
商販自然是漫天喊價:“此等胭脂若是用在姑娘身上,也算是得物有所用,本來要十兩銀子,我就收你五兩吧!”
商販說罷,女子像是受了什么驚嚇,傻傻的望著商販道:“老板,這也太貴了吧,算了,我還是不要了?!?
雖然嘴上這么說,但女子依然未曾放手。
商販也瞅準女子的心境,沒有絲毫的退讓道:“姑娘,這已經算便宜的。”
說罷,商販又指著其他的盒子一一說道:“這個、這個、這個......,這些都比它貴。”
女子沒有說話靜靜望著手中的盒子,又想要卻又承受不起這價格。
商販繼續說道:“姑娘,為了自己你就買了吧,女人年輕的時光不會太多,你想想用上此等上好胭脂往你意中人身旁一站,他豈不愛你愛到死去活來?!?
就在商販說完這句話后,女子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刺痛了一般,心中的盒子也掉落在地。
她雙手抱頭喃喃低語道:“意中人,我的意中人是誰?我到底有沒有意中人?”
在她喃喃自語之際,腦海之中不停的浮現著一個模糊又熟悉的身形,可在零星即將被拼湊完整之際,總是被一股強大的水流沖擊的煙消云消。
直到她大叫出聲,方才從回憶的夢里驚醒過來,這是附近的人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她,她也有些不好意思、整理整理儀態便匆匆離去。
望著女子離去身影,商販有些哀怨的罵道:“有病吧!可憐我這上好的西域胭脂!”
夕陽的余暉灑落喧囂的大街,亭臺樓閣錯落有致,這條街道上有一座有名的酒樓叫做“唐來樓”,它所處的地段并不算最繁華、它的裝扮并不算最雍麗、它這兒的酒也算不上什么好酒,但它卻是洛陽城里人氣最高、生意最好的一家。
曾經它也只不過一家很平凡的酒樓,但自從半月前唐妝來到洛陽,每日落日時分總會他總會來到這里飲茶,便迎來無數仰慕之人,有人來找他借錢、有人來與他交接、有人來為他賣命,所以這座酒樓便在洛陽很快的崛起,就連名字都改為“唐來樓”。
二樓雅座很是寬敞,閣樓邊擺著一張小桌、一直茶壺、兩個茶碗、兩把木椅,旁邊對坐著兩個人,一個便是唐妝,還有一個人叫不上來名字,但從面相看來此人兇神惡煞、面露兇光,卻很恭敬的坐在唐妝對面。
兩人都沉默著,桌上茶碗里的茶已經涼了很久,他們卻一口都沒動。唐妝的目光緊隨著街道盡頭那名匆匆離去的女子背影,直到女子踏出城門消失在視野,方才回過神來。
唐妝喚來下人道:“去,將那商販所有的胭脂買下,追上方才離去的那名女子,將這些胭脂送到她家?!?
有錢的人總是能做沒錢人看上去天方夜譚的事,下人二話沒說便立刻照著唐妝的話去辦。
這時,對坐的那名男子終于露出笑容,輕聲說道:“這么多年了,唐三公子依舊沒變,這世上的花就沒有你看厭的時候!”
唐妝笑了笑說道:“世人不了解我,你還不了解我?我唐妝此生便為看花而生,不到死便不會倦!”
男子笑了笑說道:“還記得幾年之前,唐三公子不惜為了一名戲子放棄大好生活、放棄生平至交、放棄百花盛開的中原,去到那無人問津的無意集,當然我還替你高興,游戲花叢的浪子終于得遇安寧,豈不知現實還是回到了今天?!?
想起三年前,再想想這三年的時光,唐妝微微一笑,笑容之后臉上便露出一絲難過和哀傷。
沉默了很久,唐妝方才端起茶碗輕輕的飲上一口,喃喃低語道:“茶涼了還可以再熱,人走了便再難會回頭,世間縱有千支花、再難起舞醉我心?!?
對坐男子很不解的問道:“那方才你讓手下去做的那番事又是為什么?若非動心唐三公子又怎會對凡塵女子多看一眼?”
唐妝望著女子離去的那個方向,靜靜的說道:“人活著總得要有些心靈上的起伏,我現在還不想死。雖然她不是魅舞,但她身上有一絲魅舞的影子,我只看到她的背影,擁有這樣背影的女人往往也擁有著絕世美貌?!?
對坐男子繼續問道:“那是種怎樣的背影?”
唐妝笑了笑說道:“孤獨又寂寞、悸動又不安,這樣的背影若是放到一個男人身上絕對時間可怕的事情,若是放到一個女人身上將會更加可怕,因為她會令那些可怕的男人為之瘋狂?!?
“啪啪啪”,對坐男子連連鼓掌,微笑著說道:“認招、認武是我強項,但要論認人,唐三公子稱第二便沒有敢稱作第一?!?
說罷,二人便不再言語,靜靜的喝著茶。
唐妝的目光依然不時瞟向女子離開的方向,落日最后一絲余暉照耀在他臉上。
三年的物換星移,一切都變了很多,他卻絲毫沒有變化,他還是那么年輕帥氣,還是那么貪婪美色、迷戀紅塵。
有錢的人都老的很快,但如果年紀輕輕便擁有巨大財富,這樣的人一定老的很慢,唐妝很顯然就是這樣的人。
夜幕鋪天蓋地而來,趕走了倔強落日的最后一縷輝。
洛陽以西,小河以南,有一座小村落,這里不多不少有著十多戶人,夜幕之下秋風之中,它格外的寧靜。
晚風吹拂著梭邊和屋頂茅草,沉寂之下也掀起了一分淳樸,這里住著一家很奇怪的人家,男的不過二十出頭,女的也不過二十出頭,在這里三年了,所有的鄰里都以為他們是夫妻,然而事實上卻并非如此。
村落盡頭,有一處還亮著燈火的地方,仿佛夜空北斗唯一而孤獨的照亮,風吹過燭火不停地晃動。
小木屋里,小木桌上擺著三兩盤青菜,男人和女人對坐桌前都沒有動筷子,氣氛有些凝重似乎各有心思。
女子輕輕的仰起頭,這才看清她的面容,正是白日在洛陽城里那位糾結胭脂的美人。
女子抬起頭望著沉默低頭的男子,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開口問道:“陸大哥,你能不能告訴我三年以前都發生了什么?為什么三年以前在我記憶中竟是空白的?”
這個問題女子應該問了不止一遍,但以前男子未能答上來,今日也未必能夠答上來。
男子靜靜的抬起頭,火光映在他的臉上,深邃的眼眸、英俊的面容、安詳的笑容,他抬起頭那一剎也忘記之前的一切煩惱,或許并未忘記,但在女子面前他務必報以微笑。
男子微笑著說道:“夕月,你不要多想了,記不起自然有記不起的道理,有時遺忘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說罷,他往夕月碗中夾著菜,兩人不再言語。
晚飯將畢之際,男子抬起頭望著夕月說道:“夕月,我明天要離開這里一段時間?!?
女子沒有抬頭,也沒有理會,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
男子繼續交代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江湖險惡記得一定要早歸家?!?
女子依然沒有抬頭,依然沒有理會,心里仍在糾結三年前那段空白的記憶,雖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卻能肯定那一定很重要。
說罷,男子便起身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他停下了腳步回頭望了望,夕月依然沒有抬頭看他一眼,明日就要遠去,他多么希望深愛的女人能夠對自己報以關切和叮囑,但這些始終都沒有發生。
男子搖了搖頭輕輕的嘆息,他不敢很大聲,他怕夕月聽見。
離開的小木屋,男子走到一間茅草小屋里,屋里擺設很陳舊、很簡單卻很干凈,除了一張木床、幾雙鞋子、幾套衣衫之外再無其它。
不對!應該還有一把劍,它靜靜的擺放在角落里,四周都布滿了灰塵,但男子走上前去握緊它,拔劍出鞘那一刻依舊是一塵不染。
拔劍的姿勢,望劍的神情,光是這兩點足以證明他曾經一定是一名很優秀的劍客。
望著雪白的劍身,男子喃喃自語道:“染上血,就注定再難染上塵!”
說罷,男子放下劍,開始收拾著這次遠行需要的東西。
劍客可以為愛棄劍,劍卻不會棄人,相比之下三尺青鋒要忠誠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