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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焚火斷塵

時間過得真快!一晃就是三年,這三年這個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有些東西卻始終沒變,亦或許也只有愛才能如此持之以恒。

又是秋天,萬物衰敗的跡象一如既往,無意集還是無意集,相比于三年前這里平靜了很多。

這是一個秋日綿雨之后的清晨,晨輝帶著絲絲涼意揮揮灑灑的來到這個世界,迎面而來的是撲鼻清香,在這個時節里也只有在這個地方才能嗅到這般濃郁而怡人的芬芳。

一座茅草小院靜靜的坐落于萬花之間,接受著這世間并不多見的芬芳的熏陶。

“咯吱咯吱”的開門聲,打破了清晨給這里帶來的最后一絲寧靜,一個男子從茅草小院之中走了出來。

他仰望著東邊的晨輝,眼里充滿了笑容,清澈的眼眸很熟悉,然而這張臉龐卻又是那么的陌生,他是誰?他為什么會在這里?

身后花氏婦人喊道:“淚兒,你起來了!”

男子回頭微微一笑道:“娘親,早!”

兩人一陣寒暄之后,花氏婦人便匆匆趕往花鋪。

花氏婦人仍是那般忙忙碌碌,她們的對話卻讓人有些難以置信,倒不是因為對話的內容,難以置信的是眼前這個男子真是花中淚嗎?

三年時光,改變了很多很多,包括一個人的面容。但有些東西依然保留下來了,那就是花中淚眼神之中那股執拗和清澈,這樣的眼神還和三年之前一模一樣,如果硬要挑出一絲迥異,應該是多了一份當初沒有的自信和希望。

花中淚低頭望著那只壯實有力的左手,不停的握緊又松開、松開又握緊,他的右手似乎依舊無法抬起,但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還活著、他沒有廢,這三年的苦練他終于還是戰勝那個即將報廢的自己。

花中淚微笑的望著東邊天空的萬丈光芒,喃喃自語道:“我來了,你還好嗎?但愿我未遲到。”

說罷,花中淚向著燭火走廊的方向跑去。

三年的沉默、三年的苦練、三年的守候,三年不算很長卻也不算短,三年沉淀下來的東西雖不敢保證就是一輩子,但至少此時此刻這仍是最真的。

穿過那條林蔭小道時,花中淚的心似乎被什么東西刺痛了一下,疼痛瞬間即失。他停下了腳步,腦海之中浮現了很多畫面,但最清晰的畫面還是那個夜晚,流燕硬要拉著他去看東河舞女跳舞,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有了如今的花中淚。

望著天空,他的眼神里略帶著思念,喃喃自語道:“燕兒,這三年你過得好嗎?空了我一定會去找你把一切說清楚。”

一切不是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嗎?還有什么好說的,或許他心中仍有一絲難免的愧疚。

他沉默了片刻,低下頭輕輕的說道:“對不起。”

說罷,他沒有在對此地留戀,繼續朝著他心中的地方跑去。

那些回憶、那些歉意、那些屬于流燕的東西也只有這么一瞬間,不愛就是不愛,雖然很殘忍但也很真實。

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就一定提前做好受罪的準備,流燕很顯然還沒有做好這個準備便愛上了,但如今她已不需要準備了,她和他的世界應該不會再有交集,除非人死真能再生。

那個地方越來越近,一路跑來似乎身邊的很多人和事都已經面目全非,就連東河畔往昔的繁華和喧囂已然不再。

秋風從東邊吹來,撩動著他的衣襟和長發,空氣中帶著絲絲焦味,雖然很淡很淡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刺鼻的味道還是讓人不得不回避回避。

花中淚改跑為走,用手捂住鼻子往前慢慢走去,此時此刻他的臉上仍然掛滿了微笑,他也應該微笑。

旁邊擦肩的路人一番談話不小心傳到了花中淚的耳朵,一個大漢唉聲嘆氣道:“太可惜,宛如人間仙境的燭火走廊就這樣沒了,這場大火燒了整整三天三夜,真不知是誰如此惡毒?”

另一名大漢也搖了搖頭嘆息著說道:“誰說不是呢?從此再無機會欣賞佳人夜舞,無意集呆著也毫無意義了。”

兩名大漢一邊訴說著一邊嘆息著,身影漸漸遠去。

花中淚收起笑容站在原地,眼睛里驚恐萬分,他一邊瘋狂的搖頭一邊喃喃自語道:“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我聽錯了!”

掙扎了很久很久,他似乎快要冷靜下來了,突然又像發了瘋似跑了過去。

發生了什么?兩名路人已經描述一個大概,雖然是一個大概但已經足夠清楚,但他不會信也不可能信。

有那么一瞬間,他很害怕去到那一個地方,他怕一切都是真的、他怕那朵鮮花就此埋葬、他也怕失而復得的勇氣馬上又會灰飛煙滅,但不管怎么?他還是必須要面對,或許真的只是假象而已。

熟悉的勝我橋頭,青石上布滿厚厚的灰燼,的確是有什么東西燃燒之后留下的,花中淚的腳步也慢了下來,靜靜的望著地面不太敢抬頭。

橋的中央是視野最開闊的地方,花中淚也來到了這里,盡管他不太愿意抬起頭,但目之所及的景象還是映入眼簾。

兩座閣樓還是沉默佇立原地,可是連接兩座閣樓之間的走廊去哪里了?如今為何找尋不到?灰燼和廢墟之下,嫣然已經沒有當初那般壯麗,看來一切都是真的,方才擦肩的路人之言句句屬實。

望著魅舞起舞的地方,花中淚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腦海之中不斷浮現三年前那個初識魅舞的夜晚,每一次眼神交匯、每一次榴裙擺動、每一次風吹發梢,都在一一浮現著,似乎這些就發生在昨天卻又是那么遙遠。

花中淚慢慢的走上前去,穿過閣樓來到燭火走廊的廢墟前,靜靜的凝望著,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卻模糊不了他的心。

花中淚喃喃自語道:“發生了什么?究竟發生了什么?那怕是在多一刻或是我早來一刻,也不至于如今天人永隔。”

說罷,花中淚抬起頭望著蒼穹,憤怒的質問道:“老天爺啊,你為什么要如此捉弄我?我究竟做錯了什么?”

一聲聲的吶喊消失在云端,喊倦了、叫累了他也終于低下了憤怒的頭。

望著廢墟,花中淚搖了搖頭,不斷的告訴自己:“不會的,不會的,她一定還活著。”

說罷,他沖進廢墟之中,瘋狂的翻弄著,還未燃盡的炭火無情的灼燒著他的手臂,很快那算壯實有力的左手便被燒的通紅,有的地方已經破皮不停的向外滲著鮮血。

他已經瘋了,此時此刻已經再沒有什么能夠令他停下來,除非那個女人出現。

但是沒過一會兒花中淚便停了下來,那個女人出現了?不,魅舞依然沒有出現。花中淚手里握著一個漆黑的物事,他不停的在衣服上擦拭著,終于物事上的灰燼被抹去,那是一只手鐲、一只金光閃閃的手鐲。

眼淚再次落下,滴滴盡落于手鐲之上,花中淚沒有認錯,那正是魅舞隨手佩戴的鐲子,在這個地方能駕馭如此華美手鐲的女人,除了她不會再有別人。

凝望了好久好久,直到眼淚流干,日頭漸漸西落,他才抬起頭輕輕的微笑著。

這份笑里似乎藏著很多東西,有思念、有不甘、有愛也有恨,五味雜陳所以他只能一笑而過。

望著夕暮的落日,花中淚攥緊那只魅舞唯一留給他的手鐲,微笑著說道:“仙凡終究斷塵,相見既是錯奈何偏相見?好一場大火、好一場大火、好一場大火啊。”

說罷,花中淚一邊微笑著一邊環顧四周,四下除了冷風再無其他。

閣樓還在、量金還在、勝我還在,它們的存在都是因為那個女人,而今那個女人已經不再了,它們卻還在!

花中淚終于還是決定離開這個地方,離開時路過閣樓,由于來時太過著急他沒有發現地上那本布滿灰燼、破舊不堪的書籍,而今發現了他還是上前撿起一番查看。

翻開書的第一頁,上面寥寥草草的字跡有些難以辨認,但只要是字他就一定能夠認識,之后的每一頁都是同樣的一些字跡,每頁里都畫著同一個人形但姿勢各異,時而站立雙手合十、時而盤膝合拳在胸、時而倒立呼吸吐納,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看的花中淚一直搖頭。

不難發現這是一本武功秘籍,既然出現在這里定是宋乾留下的,也應該是他的畢生所學,但花中淚似乎對這毫無興趣,翻頁的手越來越快。

終于翻到一半時他慢了下來,上面不再是那些潦草字跡和奇怪人形,而是工工整整一行接一行的佛經。

他立刻沖出閣樓,一一對照那些石雕之上的字符,一眼看上去雖然差不多,但仔細對照竟無一相似。

時間也不早了,既然這里沒有他要找的人,他也應該要離開了,或許這次離開他就不會再回來了。

此時夜已經完全吞噬了大地,形單形只的身影蹣跚前行著,此時此刻他的腦海之中除了那個女人似乎還被另外一樣東西占據著,那些奇奇怪怪的經文到底什么意思?

他拿出方才那本書籍,一邊走一邊翻動著,夜太黑字符很難看清楚。身旁擦肩的路人太過喧囂,令他有些厭惡,這一瞬間花中淚停下了腳步,他本來該回家的,可就在這一刻他猶豫了,他覺得家都是那么的喧囂,他想找一個地方遠遠的逃開,可是能去哪里呢?

左邊是無意集,前方是回家的路,右邊是荒蕪寂靜的北山,他能去哪里?就這樣這個時候,他發現月光之下的北山腳下似乎有一條路、一條荊棘叢生雜草密布的路,這條路一定有人走過,但很顯然已經被遺棄了很多年。

猶豫了片刻,他徑直朝那個地方走去,他不知道那個地方有什么?或許藏著他正需要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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