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空谷盈虛(上)
- 風雨天瀾錄
- 應揚
- 2007字
- 2020-10-23 22:33:36
花開花落,人去人來。倥傯間十余年過去,在華夏江南一帶,再沒幾個人知道當年漠北還有一個叫作冷光門的門派了。紫皇丘上的葛衣人和他四個弟子,也漸漸消失在了人們的視線中。
這一年初春時節,料峭春風,陣陣涼意。一條江南山道上,古藤交錯,洞壑遍布。昏沉的暮光透過層層藤蔓,映下點點斑駁。一老一少,腳下乘風飄然而前,沿著山道而來。
老的約莫六十來歲,一襲寬敞粗袍加身,精神矍鑠,滿面紅光。少的十八九歲年紀,生得臉方口正,眉清目秀,臉上露著絲絲笑意,一蹦一跳地走在老者身旁。這兩人的步法看似隨意,但每一步走出都似乎有章法可循,是以少年雖然蹦蹦跳跳,卻也絲毫沒落在老者身后。空山寂寂,兩人如此行進,混若步于世外。若叫尋常鄉里人家看見了,不免嗔目結舌,引為奇觀了。
只聽那老者忽而說道:“子凝,這十二年也真是辛苦你了。為師當年一時任性做下了錯事,天下不知多少人欲殺我而后快,只有躲在這里,待你武功練成,才能重出山門。”
少年似乎甚不服氣,道:“難不成我們便怕他了?那點下三濫的武功,連我一個小孩兒也及不上。”
老者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如說太乙山火龍真人在世時,算得一個高手;少林寺內閉關十年的渡法禪師,算得一個;冷光門門主風劍凌,也算一個。還有嘛……”
這老者說話時語調平平,說的這話也是隨意之極。但若這話給江湖上的人聽見了,難免為之側目。太乙山火龍真人是太乙宮開派祖師,當今名滿天下的呂洞賓,也是他的徒兒;少林寺渡法禪師是二十年前江湖上的絕頂高手,冷光門風劍凌更是漠北第一劍客,一手冷光劍法變幻無方。這三人都是昔日武林上頂尖兒的人物,給這老者說來,竟然平平淡淡,隱隱然是說自己的武功能和他們不相伯仲。
“好大口氣!”山谷悠然,忽然一聲尖嘯傳出,跟著劍光灑落林間,一人一劍,已自林中躍出,如雁向老者掠來!這一劍快絕狠絕,撥轉流光,直奔老者當胸門戶。老者卻恍如未見,也只一眨眼的功夫,劍鋒已刺到眼前!
忽聽“波”一聲響,老者的手不知何時橫在胸前,竟然生生接下了那柄鋒利長劍!來襲那人只覺長劍刺在了一團棉花上,軟綿綿的竟然無從使力。他想要撤劍,卻覺長劍給他手心黏住,竟然抽不回來。老者哈哈大笑,抬掌一送,那人登時倒飛出兩丈,重新摔回叢林之中。
只聽叢林中一個少年聲音喝止他道:“巴師兄,你怎的突然出手偷襲?”
只聽東邊數丈處樹葉簌簌震落,一人身如風行,迅速閃到了南邊的一塊空地上。這人不過十一二歲年紀,生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腰配一柄長劍,翩翩然少公子氣度,看他那身法也是快絕。
這人上前一揖,道:“滄瀾山莊白炎,參見君盟主。”這盈虛派的老者叫作君霽云,當年幾乎成為普天下的武林盟主,但因為他做下一樁奇事,這盟主之位至今并不歸他所有。白炎說這話時嗓音清朗明亮,煞是好聽。
姓君的擺擺手示意他免禮,道:“貴莊莊主白楓為人不算敞亮,但他這兒子倒生得不錯!”
白炎也看看君霽云身旁那少年,淡然道:“君盟主生平做事,惹人非議。但您這徒弟收的,也還馬馬虎虎!”
君霽云聞言哈哈大笑,道:“子凝,人家既然這般說了,你還不上來行禮?”
他身后那少年無奈,只好上前拱手道:“盈虛派肖子凝,有禮了。”
白炎也回過身去,對樹叢中說道:“你們也都出來,見過君盟主罷。” 話音未落,樹林間忽聞長劍出鞘之聲,五團樹葉和著勁風,分從五個方位向君霽云卷到。君霽云喝一聲:“破!”白炎只覺耳中嗡嗡作響,一道磅礴氣浪自他口中蕩開,腳下泥土頓裂。那氣浪迎上勁風,兩氣交擊,都化為烏有。白炎不料他五人竟然不遵調度,突然出手,待要阻攔,又哪里來得及了?
可這事說來,也不是這五人之過。白炎當自不知,在他們六人出發入山之前,莊主白楓早已暗傳命令給他們五人中的滄瀾劍廬左使嚴飲鋒,讓他便宜行事,到危急之時不必聽從白炎調度。嚴飲鋒見得同伴被君霽云逼退,哪能耐得下這口氣,早在白炎出來相見之時,就已暗傳莊主手令,五人一齊進襲!
恍惚間,樹林中五個人影閃爍不定,君霽云神情中全無懼色,只是昂然傲立,抬首望天,道:“子凝,你來試試。”
肖子凝應道:“是!”說這話時樹林中人劍已動,肖子凝只覺寒芒撲面,劍氣雖然無形,但其中透出的點點涼意已向他全身襲來。他左手一拈,迎著劍氣一指點出,哪想這指力遇上劍氣,并不立時交匯相擊,而似生了眼睛一般,從旁繞了開去,直逼出劍那人。那人見他指力神通,不敢硬擋,連忙避開。指力擊上一處樹干,登時將它中空擊穿。
白炎見了,不禁為之咋舌:“這肖子凝不過十八九歲年紀,怎的內力如此驚人?”
這時樹林中那人閃避指力,五道人影又被牽著轉動,又一道劍氣向肖子凝逼近,這劍勁卻熾熱難當,與之前的寒芒大相徑庭。肖子凝正待用原法抵擋,忽聽君霽云道:“水火無形,天道有常。以有常破無形,萬變歸一!”
肖子凝聞言提氣,不舉手、不抬足,只將目光輕輕一瞟,向出劍的方位望去。那熾熱劍勁眼見加身,忽的肖子凝背后披風暴起,迎劍擋去。那劍勁原本是鋒利無比,可以開金裂石,哪想碰上這布匹做成的披風,竟不得透,忽而消失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