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吧。不過我有言在先,若是涉及皇宮內(nèi)的秘密,在下職責所在,恕難奉告。”白江鶴雖然高大魁梧,但是卻長得白凈,上唇和下巴蓄著胡須,威武雄壯,因此被人稱為“白面將軍”。
蕭崇光心里不屑地暗道:“你能知道什么皇城秘密?”嘴里則說:“將軍方才可曾見到,有誰進入皇城內(nèi)?”
“你說的方才是多久?”
“就在我們趕來前的一炷香時間。”
白江鶴沉吟了一會兒道:“有三個人,先是來了個便裝的太監(jiān),說是給容妃娘娘到城外購置一些香料。然后是太子衛(wèi)率楊嵐,不過他看去起來渾身疲憊,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最后是相府參事王敬,焦急忙慌地去尚書臺辦事。”
蕭崇光聞言,略加思索了一會兒后,叉手向白江鶴致謝,便率眾人離開。
陸云升上前道:“蕭兄,情況很明顯,一定······”
還未等說完,蕭崇光瞪了他一眼,云升心領會神,不再說話。崇光回頭對那些京兆府的府軍及差役道:“感謝各位兄弟相助,今日是蕭某無用,讓賊逃脫,你們回去將今日之事如實稟告郭大人即可。”
眾人叉手應了一聲:“喏”后,轉身正要離開,胡應棠帶著一干白衣甲士趕來,他瞟了一眼蕭崇光的隊伍,微微皺眉道:“怎么,蕭大人,你們沒有抓到刺探提衛(wèi)府的賊人嗎?”
蕭崇光冷眼相視道:“那賊人狡猾得很,被他逃脫了。”
“哼,”應棠嗤笑一聲,“蕭大人,這可是皇城外,你居然讓賊人在離圣上最近的地方逃掉,你們提衛(wèi)府可真是厲害得緊。”
陸云升聽到這番嘲諷,正要發(fā)怒,蕭崇光伸手壓住他的肩膀,對胡應棠道:“胡掌事,你要是如此說的話,那蕭某有些事,要跟你好好說道說道。”
“洗耳恭聽。”胡應棠皮笑肉不笑地道。
蕭崇光道:“自劉大人遇刺案伊始,你們明鏡司就開始跟進此事,我說的對不對。”
胡應棠道:“不錯,此事干系甚多,我們明鏡司不得不出手。”
“好,既然此事如此重要,那為何明鏡司一直未曾跟進此案,我接手以來三天的時間,只有京兆府鼎力協(xié)助,你們明鏡司連個臉都沒露過。別得不說,就說鄭富家滅門案,你們只派了個人做了些筆錄便離開現(xiàn)場,明鏡司可有真正用心辦理此案?你又有什么資格嘲諷我提衛(wèi)府?”
胡應棠的臉上一陣抽搐,而后說道:“怎么,你們提衛(wèi)府沒抓到人還有理了是么?難道此事還怪我明鏡司不成?是不是沒有我明鏡司,你們提衛(wèi)府就辦不了案了?”
“呵,我可沒有這么說,”蕭崇光冷笑一聲,“我的意思是,你們明鏡司若無心查辦此案就趁早罷手,免得礙了大事。”說完,蕭崇光扭頭帶著提衛(wèi)們拂袖離開。
胡應棠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陰沉著臉,盯著崇光的遠去的背影。
東都東市 靖康坊 提衛(wèi)府 巳初
在提衛(wèi)府內(nèi)堂里,蕭崇光和陸云升在榻上盤膝而坐,他們脫下了厚大裘衣,點起兩個通紅的火爐供暖。
“你剛才在路上想說什么?”蕭崇光問道。
陸云升道:“依我之見,如果這探子是一個能出入皇城之人,很可能是相府參事王敬。”
“哦,為何?”
“蕭兄應該聽說過,梁相在招攬黨羽時,喜歡文武雙全之人,即使對方地位卑微,出生貧賤,只要符合他的眼光,就算是烏鴉都能變成鳳凰。這個王敬我有所耳聞,曾在青州的涂安縣任職,在此期間,邀請過連山金光寺的化外番僧教授拳腳功夫。那黑衣人以爪法為主,不符我中原人士多練拳掌之技的習慣,所有王敬的嫌疑很重。”陸云升分析道。
蕭崇光搖頭道:“我并不這么認為。金光寺的番僧是波蘇人,而波蘇遠在南疆,那里地域廣袤卻濕地眾多,行走不便,因此波蘇人多練腿法,以腿腳搏擊之技而著名。你忘記上次王敬曾在相府踢毽奪魁的消息了,你還說一個參事這么有童趣。”
“那蕭兄覺得是······”云升微皺眉頭。
“太子衛(wèi)率,楊嵐。”蕭崇光語氣十分肯定地道。
太子衛(wèi)率,即是太子護衛(wèi)禁軍的統(tǒng)領,負責拱衛(wèi)東宮,隸太子詹事,可以說是太子的私人軍隊的隊長。
陸云升疑惑道:“蕭兄為何認為是楊嵐?此人是太子親隨,又掌實權,就算來打聽消息,也沒必要親自來吧。”
蕭崇光道:“首先進行排除,容妃宮的太監(jiān)自是不必說,沒什么可懷疑的。相府掌事王敬無黑衣人的功夫。而太子衛(wèi)率楊嵐我曾探聽過此人,身手高超,甚至強過一般軍中將領,武功不在你我之下。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敢來提衛(wèi)府打探消息,若是換做其他人,早就被生擒了。最讓我肯定的是,他在六年前,于揚州浮山的蒼松派學過虎爪功。”
此言一出,陸云升驚得眼睛圓瞪:“不錯,那黑衣人爪法如惡虎下山,好幾次使出掏心式,是虎爪功無疑了。”
蕭崇光雙手手指交叉撐著下巴:“如此看來,太子的嫌疑更重了。”
陸云升道:“此事棘手,要真是太子干的,的確不好查辦。不說其他的,就楊嵐此人,身居高位,深居簡出,大部分時間都跟在太子身邊,我們手上又沒證據(jù),根本查不了他。”
蕭崇光道:“我在想另外一個問題,太子為何要派楊嵐來提衛(wèi)府暗探情報?恐怕只能是我們懷疑東宮涉及刺殺案的事,可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
陸云升雙眉金鎖地盯著蕭崇光道:“喂,你該不會是懷疑我吧?”
“不不不,”崇光連忙擺手,“我是懷疑提衛(wèi)府里有其他人是太子的暗鬼。”
陸云升自嘲地嗤笑一聲:“呵,這下熱鬧了,我們提衛(wèi)府聚集了相府和東宮兩撥暗鬼人馬,要是在加上京兆府和明鏡司,可以在外面這大廳里開一場東都事宜議會了。”
崇光聽了這話,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頓了頓,陸云升又道:“蕭兄,太子派人刺探的事,要告知梁相嗎?”
蕭崇光臉色嚴肅地道:“不行,若是將太子的事說給他,那我提衛(wèi)府可就真的參與黨爭了。就算和丞相合作,我們也要守住底線,決不能逾越雷池一步。”
陸云升叉手道:“喏。”
東都皇城 慶寧宮 巳初
“廢物!連這點事都辦不好!”
太子將茶杯“啪”地一聲摔在地上。跪在地上的藍衣男子急忙低下頭。
太子怒道:“這下倒好,你一個驚動了整個都城,偷雞不成蝕把米,若是被人發(fā)現(xiàn)你的身份,劉元貞遇刺案所有的火就都會引在本宮身上,你是不是想看著本宮受莫須有的冤罪被賜死!”
“臣不敢。”
藍衣男子嚇得渾身顫抖,他緩緩抬起頭說道:“稟太子殿下,臣雖然遭人追捕,但幸好臣的真面目沒有被人看到,臣也自始至終沒吭一聲,斷不會暴露身份。”
那藍衣男子皮膚黝黃,五官端正,身材魁梧——此人正是太子衛(wèi)率楊嵐,也就是刺探提衛(wèi)府的黑衣人。他鉆入人群后,立馬脫掉了偽裝的黑衣和面罩,并扔在比較不容易發(fā)現(xiàn)的街口隱秘角落。
“你知道什么?”太子依然怒氣不減,“你當提衛(wèi)府、明鏡司和京兆府是干什么吃的,任何蛛絲馬跡都可能暴露你,只不過沒有證據(jù)抓你問罪罷了。你這些天就不要出去了,留在東宮紅楓小院住段時間,避避風頭再說。”
“喏。”
楊嵐叉手應答纏聲,便退下了。
這時,站在一旁的蔣弼叉手對太子道:“太子殿下,被楊嵐這事一鬧,我們就暫時不派其他人出去打探。”
太子道:“這個本宮知道,我還沒笨到那種程度,我只是想不出,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蔣弼道:“殿下,其實楊嵐此行至少可以證明,提衛(wèi)府還沒有和梁相合謀。若他們真的與丞相合謀,有人刺探提衛(wèi)府,這么大好機會,丞相如何會放過?相府的必然府兵也會加入追捕楊衛(wèi)率的隊伍,即使不是殿下的人他也能屈打成招污蔑太子,可是相府并沒有,也沒及時得到消息,剛剛那個相府參事王敬進皇城,也只是為梁相遞交年節(jié)的部分事宜的折子。因此,提衛(wèi)府懷疑殿下只是因為死去的是丞相一黨之人,故而憑空猜測罷了。”
太子沉吟了片刻,而后道:“雖然如此,但我們也不可掉以輕心,通知各處的暗樁,要嚴加監(jiān)視,有任何動靜要離刻回報。”
“喏。”蔣弼恭敬應答一聲。
這時,太子忽然又說道:“蔣卿,以你的才識做司農(nóng)寺卿真是太屈才了,日后我登上皇位,定擢升你為大司空。”
蔣弼喜道:“那老臣先在此謝過太子殿下了。”
東都西市 政通坊 明鏡司 巳正
“好個蕭崇光,連我明鏡司的人都敢罵。”
明鏡司司丞何謙,坐在大廳正位上,目視前方,微瞇著眼,他面前跪著回來稟告的胡應棠。
何謙站起身,輕輕拂袖道:“看來,那些提衛(wèi)是太清閑了,是時候要找找他們的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