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回來了”拎著沉重的行李箱，吳凌云用屁股頂開了銹跡斑斑的大門，甩了甩手再次喊了一句。
沒有人回答他，撇了撇嘴，一臉嫌棄的看了看院子里堆滿的鐵皮、紙箱、銅線，拎著箱子小心翼翼的繞開了這些垃圾，終于來到了一個老舊的小門前，伸手拽了拽骯臟的把手，沒拽開，皺了皺眉頭，再試了一下，門依然穩穩當當。
“嘖，一個收廢品的還把門鎖的那么結實干嘛，還能有人來偷這些‘寶貝’么？”吳凌云嘲諷的笑了笑。
無奈，門鎖了起來沒有地方去，只能掏出手機蹲在門口玩了起來，不知過了多久，一聲驚喜的喊聲在門口響了起來。
“大云，你咋回來了？”
聽到有人喊他，吳凌云有些茫然的抬起了頭，視線聚焦到了門口，聚焦到了一位頭上戴著黃色草帽，穿著灰色工作服的中年女性身上。
嘆了口氣，收起了手機，捏了捏發麻的腿，慢慢地站起了身，走了兩步才說到
“我早就到了，你們跑哪去了？家里也沒個人，門還鎖這么死，都曬脫皮了都”
“誰知道你今天回來，也不打個電話，來來來趕快進屋，擦擦汗，你不是在市里工作么，怎么有時間回來啊？”
“這不是我給公司設計了個項目么，結果老板那邊覺得我設計的好久不打招呼給拿走了，我一氣之下就辭職不干了”臉色有些難看的吳凌云胡亂的扯著。
“唉，你就是這樣，以前高考的時候也是這樣和同桌打了個賭就交白卷了，要不然也不會現在……”
“好了媽，過去的事說他干嘛，我渴死了你給我倒杯水，我緩緩”吳凌云擺了擺手，抬高語氣打斷了女人的絮叨。
“唉，你呀你，算了不說了”說完倒了一杯水放在了桌子上，轉臉進了狹小的衛生間洗漱去了。
太陽慢慢地西沉了下去，門口突然傳來了一陣劇烈的剎車聲。接著就是咣當咣當金屬落地的聲音，刺啦刺啦金屬摩擦著地面的聲音充斥在這不大的院子里，過了一會兒院子安靜了下來，隨后一聲渾厚、低沉、沙啞的男聲響起
“孩他媽，做飯了沒？我都快餓死了，我跟你說，今天我收到了一塊好料啊，都是新的沒用的，人家從工地上……”
說著屋門就被推開了，一瞬間夕陽的余暉透過縫隙爭先恐后的灑落進屋內，擋住門口的高大身影突然停下了動作，驚喜的看著門內坐著的身影，但是漸漸的神情開始憤怒了起來，一聲如同獸吼般低沉的嗓音傳了出來
“你怎么回來了？”
“爸，我跟你說啊……”
“你怎么回來了？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嗯？”聲音漸漸地抬高了起來
“爸，你聽我說，是公司的領導他偷了我的項目，不給我錢然后我就……”
“你有個屁的項目，你什么樣我還不知道？你是不是被人開除了？你是不是又腦子范神經了？”此時男人的手漸漸地顫抖了起來，嚯的轉身，四處尋找著趁手的東西，嘴里念叨著：“老子今天不打死你，我就當沒你這兒，我尼瑪…… ”
“孩他爸，你在干嘛啊，大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又想一棍子趕走？”聽到外屋動靜的女人擦著手跑了出來，攔在兩人之間。
“你閃開，我跟你說，都是你慣得，要不是你當你說算了算了能成現在這樣么？我今天非要打死他……”
“你要打他先打死我算了”一聲憤怒的尖吼聲，屋里瞬間安靜了下來，只有粗重的鼻息聲回蕩在空氣中。
屋頂的白熾燈一閃一閃的，花白的大肥蛾子不停的撞擊著燈泡，大有不撞死不走的架勢，蚊蟲圍著三個新鮮“食物”不停的轉悠著，歡鳴著
啪！
一聲清脆的拍擊聲打破了從下午一直沉默到晚上的寂靜，缺了一個腿的八角桌上擺了三菜一湯，桌子的三個方向正好坐了三個人，第四面緊挨著掉了漆的墻，沉默了許久的中年男人緩緩從桌子下抬起了手掌，或許是剛剛這拍在大腿上的巴掌勁使大了，嘴角輕輕地咧了咧，一陣綿長的吸氣吐氣后，低沉、沙啞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你準備怎么辦？老大不小了，不能這樣在家里蹲著，家里供不起你”
“我也不知道”年輕的聲音猶豫了一下，輕輕的漏了出來
“那就跟我去掃貨吧”
“好”
一聲嘆息后，屋里再次恢復了寂靜，只有碗筷輕微的碰觸聲和蚊蟲的歡鳴
盛夏的清晨天亮的格外的早，不到5點鐘院子里就開始有了動靜，睡在主臥里的吳凌云緩緩睜開了眼睛，還是那么茫然，似乎忘記昨天已經回家了，有些迷糊的瞅了瞅四周，拍了拍有些發脹的腦袋，一陣清涼的風吹過瞬間清醒了些，慢慢地爬下了床關上了家里唯一的電扇，打著哈欠走出了屋門。
院子里的動靜又響了一會然后就靜了下來，隨后一聲喊聲響了起來
“我去上班了，你們爺倆起來以后別忘了刷牙，鍋里有稀飯，桌子上有油條別忘了吃，大云你就用你爸的毛巾，今天晚上回來再給你買個新的”
啪嗒，院子的大鐵門緩緩地關上了，聲音也漸漸的飄散在空中。
一頓刷牙洗臉以后，爺倆再一次坐在了桌前，還是那樣不說話，快速的吃干凈桌子上的食物后，中年男人看著坐在對面的兒子想了想后開口說道
“你會開車吧，今天我帶你進城，你看我怎么掃貨的，什么話別說，你要是再犯神經我一準的抽死你”
沒有說話，也沒有承諾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低著頭走向門口
“回收舊彩電、冰箱、熱水器、煤氣灶、洗衣機、電飯鍋，回收廢紙殼、舊報紙、泡沫箱、塑料瓶”
破舊的面包緩緩地在老舊小區里穿行著，破鑼嗓子般的大喇叭無限循環的重復著，配合著燥熱的天氣和無休止的蟬鳴給人平添三分煩躁。
面包車里的爺倆沒有說話，大家都知道彼此的心思還是少說話為妙，不久，一聲大喊傳了過來“收破爛的，來~”
面包車提了點速度來到了那人的面前，父親麻利的從車上跳了下來，兒子想了想也打開門跳了下去。
“你這收廢紙殼么？”
“收”
“多少錢一斤啊？”
“8毛”
“人家都一塊怎么到你這就8毛了？”
“現在的生意難做啊，我從你這收回去，在到收購站來去也就掙個1毛錢，還不夠我在油費呢，我要不是看你在這招呼我都準備走了”
“九毛行不行？”
“真不行，九毛就虧本了，真的沒法干，你看天這么熱，就當是饒我一瓶水了”
“那我也退一步，8毛5你看行不行，不行我就多走兩步，前面還有個攤子”
“好吧好吧，老板你真是的，太會做生意了”
“來總共15塊8，我給您添點16塊錢，就當您謝謝照顧我生意了，大云，把紙殼拉車上”
“哎呀，這是你家的啊，真好，這是放暑假了吧，來幫家里忙吧，真好，我也有個，在上大學，一到放假就縮在家里死活不出來，說上學累，真不知道哪累了”
“是、是啊，是挺好的”
咣當！
破舊的面包車再次起步，車里依然沒有說話聲，只有一聲長長的嘆息聲回蕩在這燥熱空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