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奔波讓江問躺下不到五分鐘,就悄然進入了夢鄉,就連其師傅讓他去檢查房門都沒有聽到。
無奈之下老人只好起身親自檢查,身居在外不得不處處防備,這是他多年來的經驗。否則一覺醒來全身都讓人扒光,還談什么走南闖北。
只是等老人從床上起來后,才發現其他客人也都早早入睡,客棧內外毫無動靜,未免顯得有些太過沉寂。
雖然外面還是有人連夜看守的,但是老人心里仍有一絲不好的預感,談不上具體是什么,只是一直在縈繞心頭。
于是站立許久后,他還是決定要出去看一看,老人行走夜路多年,別的沒有得到,但這無燈行路卻是了得,只見他輕輕把門關上,回頭望了江問一眼后,便獨自一人下了樓梯。
客棧僅有六人守衛,這六人也并非常人,看那架勢和其姿態想必也是武家優士,但再厲害的獨狼到了草原上,也得害怕群羊的踩踏。
對此老人沒有忽視,只是他習慣聽從于自己的看法,所以還是要探查一番才會放心。不過他也沒去有人看守的正門,而是繞后找到了每個客棧必有的后門,因為倘若發生什么意外,也是只能從這里出現。
“這里若是無事,便回去好生休息……”
老人自言自語,他知道多年來自己唯一改不掉的就是這個疑心和多慮,雖然很多時候都是因為它們避災躲禍,但也會丟掉很多好東西,弄得自己身心難受。
然而令老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憂慮是對的,正當他緩步來到客棧后方時,明明上鎖的后門已經不知何時被人打開了……
“遭了!這是被看的一清二白了!”
一陣錯愕之后,反過神來的老人急忙轉身,用盡全身力氣朝樓上奔去。
一般客棧的后門都是為了緊急情況才能使用,例如冤家路窄打起來影響了其他人,或商人臨時交易神秘財寶,倘若沒有特殊的事情,后門是不會輕易打開的。可現在門上的鎖頭就跟消失了一樣,甚至連這后門何時被打開的都不知道。
因此老人也沒管自己的步伐聲有多大,迅速進入房間后就把熟睡中的江問拽醒,不過顯然后者還處于迷茫的狀態,雖然被老人拽了起來,但接著又跟坨爛泥一樣倒了下去。
“傻孩子,快起來,那幫土匪早就盯著我們了!”
老人氣急敗壞,但不是因為江問,而是后悔自己為什么不像先前所想離開這里。
這里的土匪一般都是隔幾天才會洗劫一次趕路的商民,他們不會天天搶奪,也不會長時間沒有動靜,畢竟事后要整理這些勝利品,然后還得享受一番,算來算去時間差不多是三至四天。
然而自從師徒二人來到這一片算起,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有八天之久……
當然就算加上他倆上次被洗劫,也無非是減去兩天時間,主要是這期間一路順暢,什么危險也沒有,未免有些太過詭異,而且最令老人不安的是,這次又被土匪盯上,或許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那支富家隊伍和這個客棧……
“什么土匪?師傅,又有賊人嗎?”
江問硬是被老人拽了半天才徹底清醒。
“別廢話了,那幫賊人肯定事先探查過我們的情況,他們知道搶掠一家客棧并不容易,所以才會一直沒有動靜,但是眼下他們肯定查清楚了這個客棧的底細……”
老人自言自語,他在仔細分析此時的處境,雖然樓下還是一點響聲都沒有,但這并不代表他們是安全的,因為土匪襲擊不會有任何預兆,一旦他們拿著刀劍沖進來,你就只有等死。
至于為何土匪沒有像以往那樣直接沖進來搶掠,老人估計是這幫賊人想一石二鳥,之前也說過這家客棧本身算一個財寶要地,店家多年來買賣的收益都是跟客棧綁在一起的,除了藏在地下就是那棚屋之處,根本不會長途跋涉運到安全的城里,因此只要是長居這附近的人,都能知道其幾分底細。
但是如此一來,客棧的武人至少得有二十幾個才行,否則別說是那人數極多的賊人,單單幾個修行有成的江湖浪士,也能隨隨便便破了這家客棧的大門。
老人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這個問題,為什么店家不愿意多請武人保護自己,哪怕再多上五人,或許都有一分希望。
而現在呢,別的不說,師徒二人反正是徹底成了牢中牛羊。
“咚……”
然而還沒等師徒二人想出有效的辦法,樓下突然傳出幾聲清脆的響聲,好像石頭掉落在地板上一樣,過后還跟著幾聲余音。
“快,找布捂著嘴。”
老人聽到響動后迅速做出反應,土匪沒有魯莽沖進客棧,而是扔了氣彈將眾人堵在客棧里面,或許他們打算將客棧里的人困住,然后再一一追殺。
江問此時也已經清醒,聽到師傅這樣說后,立馬抓起一旁的布袋狠狠撕下一角,但剛剛拿到嘴邊發現撕下來的太小,繼而又回去撕下一塊更大的。
“什么人!為何拿著兵器!”
屋外突然傳來一聲厲喝,聽上去似乎是那客棧守衛發出,但是接下來并無他人答應,仿佛是那守衛自語一般,只是旁人可能這樣認為,不代表真相就是如此。
“他們打起來了,快,去樓梯一旁的角落守著,等那賊人上來之后我們再偷著下去,記住,一樓酒桶邊上有一個暗門,找到它!”
老人走江多年,早已經練就了各種技藝,雖然上不了臺面,但也略有獨特,其中,最讓他自豪的除了在夜里視路以外,就是那隔墻聽聲。而就在剛剛那守衛高聲詢問后,一陣急促的打斗聲就響了起來,細聽之下都有刀劍碰撞的響動。
同時這也表明,土匪并沒有潛行進來,原因可能是他們在查清楚客棧的底細后,知道客棧里的人已經是困獸,于是就光明正大的從正門進入,直接解決那幾名守衛。
“爹,發生了什么?”
江問本想打開房門查看情況,但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響起,于是扭頭查看,發現是那富家小胖子站在門口,后面還跟著其父親和母親。
雖然現在還沒有太大的響動證明客棧已經落入危險,但看那富家家主一直沒有動彈,估計也是猜到發生了什么,只是他心里似乎還是有些疑惑和不確定,所以沒有立馬行動,但接著屋外突然一聲慘叫傳來,嚇得其往后退了一步后,他才徹底相信自己的判斷,立馬大聲呼喚其隨從到來,然后又將夫人和兒子推到屋里去。
因為土匪的目標是守衛客棧的六個武人,只有除掉了這些人才能掌控客棧,因此戰斗都是在屋外,屋里的人可以說還有一些時間。
為此江問便在心里糾結,要不要也跟那些富人說,或許能一起脫逃,結果還沒等他想上幾秒,就被師傅一把拉著走向了樓梯口。
此時客棧里面無比昏暗,土匪又都集中在與客棧守衛搏斗中,師徒二人趁機跑到樓梯口后,突然就消失了蹤影。
但是仔細一看后,才發現二人并非憑空消失,而是因為樓梯口那兒竟然有一個多出來的小暗口,可能是建造時工匠尺寸沒算清楚,這才不得不多出來的,雖然白日里看著特別別扭,放東西都放不了多少,但實際上能躲進去一大一小兩個人。
“師傅,這個布沒有沾水,好使嗎。“
江問此時已經聞到空氣中的異味,雖然不是想象中的刺鼻,但仍舊發出一絲苦味。
“賊人的東西都是搶來的,錢財雖有,但真正的好東西是沒有的,這幾枚氣彈顯然只是劣品,你別用力呼吸就行。”
老人盡可能的低伏身子,暗口不是那種正正方方的,稍微一動都會被其棱角碰到。
“那咱們為什么不從窗戶跳下去?”
江問雖是緊張得很,但也因為有師傅在旁邊不是太害怕,所以小聲問道。
“傻徒弟,咱能想到的賊人都能想到,我估計剛等你跳下去,就有一堆拿著弓箭的人射你!”
老人后悔萬分,不知道責罵了自己多少遍,如果他聽從自己的猜想,哪會像現在這樣。
而且眼下別的不需要擔心,唯一讓老人憂慮的就是那些土匪會不會突然碰巧打算上這里面走上一走,如若沒有,那師徒二人就能趁他們進屋搜刮時悄悄下樓,畢竟后門就在下了樓梯轉身的酒桶旁,只要他們不會碰到在后門看守的土匪,就能立馬脫逃出去。
另外此時客棧無燈,對師徒二人還有很大的掩蓋,哪怕賊人刻意守在一樓的桌椅附近,也未必能看到身形矮小的二人。唯一擔心的就是運氣不好,有那么一個賊人發現了樓梯口不對,如果是那樣……接下來的情形老人不敢想象。
“師傅,咱們能活下去嗎……”
江問死死的握著老人的手,身體抖的跟受驚的公雞一樣,他雖然從小就跟老人四處闖蕩,不僅經歷了很多孩子沒經歷過的苦難,連死人都見過好幾次,可也沒有像今天這般害怕絕望。
老人沒有回話,只是緊握著江問的手,他知道今日是九死一生,也是自己走江幾十年為數不多的險況,如果真能順利逃出去的話,哪怕只有一人,他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