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秋悄至，悲風(fēng)瑟凜，萬物催進(jìn)蕭索的昏黃。尖嘹的蟬鳴被遺忘在熱夏的畫卷中，獨(dú)艷的紅楓不知開在誰家的別院，惹羨妒的老樹豁撒橫枝，流葉翩躚輕舞，搖曳而下，落在園中方正的棋盤上。

“原來已經(jīng)深秋了。”殷王輕捻落葉，動了悲秋愁腸。

赫連曄手起落白子，“你剛回來時(shí)，蓮花開的正好。”如今已經(jīng)敗了。

“皇兄，要輸了。”

“哎～下棋我是不如你，可我勝在有兒子！”

殷王剎那扶額，無奈道：“皇兄，又想說什么？”

“聽說殷王府住了位姑娘，得殷王百般疼愛！”赫連曄說的眉飛色舞，一臉八卦。

殷王迅速搖頭，“誤傳！”

“誤傳？”

“誤傳！”

“嗯？啊！......哎～你也老大不小，該納妃了，老九都有好幾個側(cè)妃了！”

“老九的人沒一個蠢貨！”殷王頂著一種極其認(rèn)真的表情說了句讓人非常憤怒的話。

赫連曄喉頭噎了一下，干笑道：“蠢貨？”

殷王鄭重的點(diǎn)頭。

蠢嗎？其實(shí)她只是單純，并不是蠢！

“你竟然這樣子說一個姑娘家？你怎么能......誰那么放肆？”赫連曄剛想來一場長兄如父式苦口婆心的開導(dǎo)教育，就聽到遠(yuǎn)處傳來凌亂厚重的腳步聲，惹得莊。嚴(yán)的皇宮一派不淡定。

“除了老九還有誰？”殷王暗呼口氣，還好老九及時(shí)打斷了皇兄的嘮叨。

“五哥——”說時(shí)已聽見一聲高喊。

“皇兄放心，很快就會為臣弟籌辦一場盛大的婚禮。”赫連曄尚未明白殷王話中之意，九王爺已沖到桌前，急急地敷衍了句“皇兄”，然后滿臉愁苦的轉(zhuǎn)向殷王，“五哥，救命啊～要死啦！”

又出什么幺蛾子？

“就那個若兒，她天天跑我府上纏著我。”

這不正和你意！

“五哥，你也知道，這，這京都的老鴇基本上都認(rèn)識我，我實(shí)在是，不好意思，更何況，我還想把她，把她……那個什么，這么一來，我不是沒戲了嗎？可她這么纏著我，我又不想拂了她。”

九王爺斷斷續(xù)續(xù)含含糊糊的說了半天，只有說時(shí)滿臉的窘迫表情能讓人看明白。

殷王聽著他語無倫次，無奈搖頭，“到底什么事？”

“就是......”赫連舒一咬牙、一跺腳，“就是若兒讓我?guī)霞嗽海　?

“妓、院？！”赫連曄驚呼出聲，與殷王對望一眼，齊齊嘆息。

真能折騰！

“妓院！妓院！妓院……”

殷王的太陽穴突突的跳，自打水若善知道老九求助于他，他便了解到她是怎樣逼迫老九的。你見過誰家的清白女子白日里見著你就明目張膽、毫不避諱，一浪高過一浪，重復(fù)的喊“妓院！妓院！妓院……”

“別喊了，這不正帶你去嗎？”赫連舒強(qiáng)行捂著水若善的嘴，萬分尷尬，他實(shí)在不能假裝沒看到街旁怪異的眼光，低聲哄著，“不想坐馬車，我們可以坐轎子？”

水若善被他捂著嘴直晃頭，猛踩赫連舒一腳，逼得他放手捂腳，她瞪眼撇嘴，“就、不！”

赫連舒咬牙哀哼，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怎么樣都成，只要不這么明晃晃的暴露在大街上！”

“就、不！”水若善趾高氣揚(yáng)，大步向前。

這邊攻不下，赫連舒抓過身旁自在悠閑的殷王，恐嚇道：“你以為你帶著面具，別人就不知道你是殷王？”

“你說呢？”低聲的反問，口氣盡是得意。

這……也許還真不知道！

赫連舒欲哭無淚，雙手捂臉，不乘馬車不坐轎子，成啊！你別大白天的逛妓院哪！你要白天逛妓院，行啊！你別興奮地?fù)u著手上的鈴鐺，沿路蹦蹦跳跳，滿口高喊著“妓院”哪！

這完全不矜持、一點(diǎn)不淑女、臉皮出奇厚的奇女子也不帶這樣顯擺的！

照你這么喊下去，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要逛妓院呀！最悲哀的是，你逛就逛，為什么非要我與你同流合污！估計(jì)明兒個九王爺白日里大搖大擺的逛妓院會傳為一段佳話！赫連舒一拍腦門，天哪！這是造了什么孽？他只是不懷好意的存了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一點(diǎn)點(diǎn)的色心而已！

殷王望著遠(yuǎn)去的背影，自嘲自問，這是單純？

不是，顯然不是！絕對不是！這是蠢！怎么不蠢！蠢透了！

欣慰的是，殷王扭頭看著身邊自我糾結(jié)的老九，吃癟吃大了！

“老九，恐怕這京都還真、沒、人不知道你好色成性！”你不用想法兒躲著。

“你……”赫連舒頓時(shí)咬牙氣絕。

“萬、花、樓”，水若善看著眼前的牌匾，黃澄澄的三個大字，九王爺說這里是京都最大的妓院。

她跨過門檻，還挺氣派，內(nèi)里是上下兩層，一樓的大廳擺設(shè)呈半環(huán)狀，中間是一座高臺，高臺的后方兩角分別架著一面鼓；抬頭看到二樓一排排整齊的窗戶，或開或閉，立在窗前正好能看到樓下，卻又不會讓他人看到房里，將房門設(shè)計(jì)在樓的外側(cè)，真是與眾不同，獨(dú)具匠心。

“哎哎哎，姑娘，你誰呀？這不能進(jìn)。”

一股濃郁的脂粉氣味撲面而來，好刺鼻的味兒！水若善用手扇了扇，才看到一個豐胸翹臀的婦人搖著自己的水桶腰嗒嗒嗒的搓著碎步而來。

“為什么不能進(jìn)？”水若善理直氣壯。

難道是來投靠的？婦人上下仔細(xì)的打量著水若善，姿色還算不錯，就是不夠妖，不夠媚！

水若善提腿要進(jìn)。

婦人一把攔住，“哎哎哎，姑娘，咱們還沒開張哪！再說，就算到了時(shí)辰，咱們也不能做姑娘家的生意呀！”不過，你可以求我收留你，快說你是來賣身的！

“打開門做生意，為什么不做我的？”

“這……”

誰家好端端的姑娘家逛窯子啊？！

水若善這時(shí)才看見殷王，身后跟著鬼鬼祟祟的九王爺，左閃右閃，上躥下跳的，雙手還捂著臉！她一把抓過九王爺，拖到婦人面前，態(tài)度囂張，“這可是九王爺，讓進(jìn)嗎？”

婦人費(fèi)勁的試圖透過緊攏的指縫探究面前其人。

赫連舒咬咬牙，拿下一只手，假裝揉了揉臉，又拿下另一只，清了清嗓：“容媽媽。”

“呦～”容媽媽提臀扭腰一甩帕子，帕尾掃過二人的臉面，音調(diào)又高又假拉的老長。聽的水若善差點(diǎn)昏倒，抖著雞皮疙瘩酸倒了一排牙，她急忙掩著口鼻，這么濃的脂粉味，真夠嗆的！

“原來是九公子呀？早說嘛，今兒個來的這么早啊！”

“呵呵，呵呵”赫連曄難掩尷尬的笑著，他生平第一次覺得盛滿環(huán)肥燕瘦的逍遙溫柔鄉(xiāng)是個令人發(fā)毛的地方。

仰天翻個白眼，他的若兒，他想這樣那樣的若兒，沒戲啦……

殷王看著自己弟弟扭捏困窘的模樣，只想幸災(zāi)樂禍落井下石，活該你小子也有今天！

“來來，雅間請。”容媽媽點(diǎn)著碎步，作勢要為三人帶路。

“不用了，你去備茶水。”九王爺硬沖底氣，恢復(fù)成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

二人跟著赫連舒走上樓梯，轉(zhuǎn)過拐角，進(jìn)入中間的牡丹雅間。

水若善好奇的一路東張西望，隨口無心的說道，“看來你真是常客啊，都有專供的雅間呀！”

殷王暗笑中清楚的看見赫連舒慌亂之中左腳踩上了右腳。

推門而入，房內(nèi)布置簡單素雅，整套家具以貴氣的牡丹為主題，窗下的方桌桌面平滑，卻在下方刻著一朵牡丹，占據(jù)了整個桌面，甚是大氣。右側(cè)琴案亦是如此，案前的屏風(fēng)上是大大小小的各色牡丹，令素雅的房間明亮許多。左側(cè)的大床也是以牡丹為裝飾，床柱床棱上刻著大小不一的牡丹。臨窗舉目，樓下一覽無余。

殷王微驚，沒想到這渾濁之地竟布置的如此雅致！

容媽媽奉上茶水，賠笑道：“九公子，這，姑娘們還沒……”

“別別別，別叫她們過來，去去去，下去下去。”赫連舒急忙忙打發(fā)了容媽媽，深深地吐了口氣。

要他當(dāng)著殷王與水若善的面消享溫柔，他還真怕把自己給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