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的清晨,處處都彌漫著泥土的清新,雪絮悠悠地睜開眼睛,揉了揉太陽穴,過了好一會才適應這里的光線,上下打量起這間簡陋的竹屋。
屋內的擺設真的很簡單,除了她現在睡的這張木床外,屋內也僅僅在窗邊擺放了一張有些脫漆的木桌,四張矮矮的竹凳子,桌上放著一個灰色的鐵茶壺,僅此而已。
雪絮搖了搖頭,眼神有些迷離,想著想著腦袋又開始撕裂般的痛了起來,她捂著腦袋咬著嘴唇,但還是痛得悶哼了幾聲。
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少年拿著掃把在掃外面那顆梧桐樹下的落葉,看到雪絮醒來后便放下掃把,回到廚房打了一碗清粥遞給正在煮茶的黎鴆。
然后指了指竹屋里面,啊啊啊地用手比劃著。
他是個啞巴,不會說話。
黎鴆點了點頭,叫他回去繼續掃落葉,而他端著那碗清粥回到了竹屋,然后坐在床邊,輕柔地拍了拍她的背,問道:“感覺怎么樣,你先別想,放松,放輕松一點。”
常年的警惕謹慎讓得雪絮在黎鴆的手剛落下就被她一掌甩開,忍著那頭痛欲裂的感覺,目光兇狠地盯著他的眼睛說:“你是誰。”
黎鴆沒有想到即便是經歷了禁術血咒的反噬,她的警惕性還是那么的高,有些尷尬地放下懸在半空中的手,頓了頓:“我是黎鴆,哥爾素雅城毀的時候,是我救了你。”
“哥爾素雅城,哥爾素雅城......是哪里?嗯!”雪絮再次抱著自己的腦袋,悶哼出聲,她知道有人救了自己,可是那個人是誰?長什么樣?是不是眼前這個?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為什么她一點都想不起來,哥爾素雅城是哪里?為什么會城毀?還有她自己......又是誰?
想不起來,什么都想不起來,腦袋就像是一團漿糊,一片空白。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黎鴆看著難受得拿腦袋往墻上撞的雪絮,湛藍的眸子半瞇著,看來血咒奪走的,不僅僅是她的容顏,還有......她的記憶。
他沒有阻止她傷害自己,而是走到窗邊桌前,端起那碗清粥,遞給她:“不要再撞了,就算你把這墻撞破,也無濟于事。”
“走開,不用你假好心,誰知道你這碗里有沒有下毒?”
雪絮一甩手,把那瓷碗打翻,滾燙的清粥灑了一地。
她現在很亂,真的很亂,就好像有一個人拿著一把刀生生把她劈開兩半一樣。
黎鴆的眼眸沉了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她亂揮的手反剪在身后,節骨分明的手指用力地捏著她的下巴,神情有些陰霾。
“哥爾素雅雪絮,我救你,只不過是因為曾經和友人的一個約定,但這并不代表我會忍你這些無理取鬧潑婦般的行為,你看看你。”黎鴆撥了撥她凌亂的頭發,手指一用力,把她低下的頭抬起,逼著她直視他的眼睛,然后臉色冷酷地說:“真該給你一把鏡子,讓你好好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哪里還有作為儲君的樣子,就這樣把你扔到大街上,說不定連隔夜菜,都沒人賞你吃!”
從他的話里,她知道自己叫哥爾素雅雪絮,是哥爾素雅城的的儲君,但是哥爾素雅城卻已經毀了,那她豈不是亡國公主?
雪絮雙目突出,怒瞪著他,想反駁他的話,想給他一個大大的耳刮子,告訴他不是這樣的。但黎鴆卻在她拼命掙扎的時候,直接咔嚓一聲,把手腕給捏得骨折了。
她緊皺著眉頭,直冒冷汗,手骨斷裂的疼痛讓她差點大叫出聲,但卻因為不想在這人面前示弱,硬生生給忍了下來,但這樣做的后果就是,差點把舌頭都給咬斷了!
猩紅的血從雪絮的嘴角流出,但她卻始終不肯服軟,與黎鴆一直僵持著。
許是覺得沒趣,黎鴆甩開她的手,把地面上的碗的碎片撿起來,丟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什么時候想通了,不那么偏激發狂了,再出來見我,要不然我不敢保證,我會不會一不小心把你的脖子給擰斷了?”
雪絮直接被他彭的一聲摔在床上,張開嘴巴伸出舌頭那是火辣辣的疼,用手猛地往嘴里扇風,但卻又不敢碰一下。
等等,她的手不是被那變態折斷了嗎?怎么現在都不疼了?
這時,雪絮才發現剛被折斷的手腕已經恢復如初,而且舌頭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痊愈,這是怎么回事?
她該不會是怪物吧!人類怎么可能會有這么詭異變態的自愈能力呢?
她有些害怕的抱著腳,往衣袖上胡亂地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跡,在心里默念著:不要亂想,不要亂想,不會的,我怎么會是怪物呢?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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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清晨,黎鴆都會端來一碗粥放在桌子上,然后看也不看雪絮一眼就走了。
雪絮還是抱著僵硬的腳靠在墻上,嘴里不知道在碎碎念著什么,每一次黎鴆端粥來的時候,她的身體總會控制不住地顫抖一下,對于他那天說要擰斷她脖子的那些話,不知怎的,雪絮就是相信了,她不敢睡覺,因為她怕在半夜深睡時會悄無聲息地被殺;她也不敢喝他端來的粥,即便她現在已經餓得前胸貼后背了,因為她怕他在粥里面下毒。
她現在就像驚弓之鳥,一點動靜都能把她嚇得半死,但她也知道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所以她選了個陰雨蒙蒙的清晨,第一次踏出了小竹屋。
冰冷刺骨的雨水打在身上,沖掉她身上的血跡與污垢,她站在雨中仰起頭,享受著大自然的恩賜。
良久,待雪絮睜開眼睛,雨已經停了,太陽從云朵的懷里露出嬌俏的小臉,金色的暖陽打在她身上,是異樣的溫暖。
緊貼在身上的衣服被烘干,臉上也開始泛起異樣的紅,這種被灼傷的感覺令得雪絮很是不舒服,她走到一顆梧桐樹下,對著正在煮茶的黎鴆說:“告訴我,我忘記的一切。我保證,這一次,我不會再發狂。”
說完還怕黎鴆不相信似的對天舉起三根手指,做了一個發誓的動作。
黎鴆放下手中的茶杯,指了指那粗布麻衣少年旁邊的竹椅,面無表情地說了句:“先坐下來再說。”
地上的泥土經過雨水的沖刷有些松軟,一坐下去凳子的四角便陷進土里。
雪絮端坐在椅子上,低著頭,但眼神卻一直在偷瞄打量著眼前的這個人,這里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陌生的,包括她自己......也是陌生的!
一杯還在冒著熱氣的清茶闖入她的視線,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雪絮抬起頭,不明所以地望著黎鴆。
清晨的陽光透過斑駁的樹縫灑在他身上,臉上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冷峻,修長白玉般的手指提著那個有些陳舊的鐵茶壺,冒著熱氣的淡綠色茶水從壺嘴汩汩流出來,他笑了笑,把那杯茶推到雪絮面前說:“嘗嘗。”
“浮生,你先下去吧!”
粗布麻衣少年向黎鴆點點頭,有轉過身來向雪絮無聲地打了個招呼,這才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