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了人還是抑制不了葉勛瀾心頭的怒氣，看著手下滿頭鮮血的樣子，心里更是煩躁異常，厲聲吼道：“滾，都是沒用的廢物，不要讓本侯再看見你。”

“謝侯爺。”眼前的人原本還以為自己死定了，此時聽到靖遠候的話，頓時如蒙大赦，也顧不及流血的額頭，慌忙的磕頭離開。

“廢物，全都是廢物。”將人趕走，葉勛瀾一張俊秀的臉龐完全扭曲，怒火中燒的將眼前桌子上的東西一股腦掃落，雙拳緊握重重的砸在面前的桌面上，撐著桌子喘氣，表情陰鷙狠毒，沐書夜，你倒是本事的很，竟然能甩掉我的人。

一通發泄下來，葉勛瀾心里的悶氣也出的差不多了，深吸了幾口氣坐下來，倚靠在椅背上，抬手揉著眉心，閉著眼睛掩蓋住此刻的情緒。

沐書韻來到書房，敲了敲門就推門走了進去，看到一室的狼藉頓時著急的走了過去，“勛瀾，發生什么事了？怎么這么亂？”

葉勛瀾聽到敲門聲的時候就睜開了眼睛，收斂起了所有的情緒，起身走到沐書韻身邊，拉過她的手，淡淡的說道：“沒事，讓人收拾一下就行。”

沐書韻扭頭注視著丈夫，沒發現什么不對勁，微微垂眸掩去了里面的情緒，笑著點了點頭，然后喚人來收拾。

葉勛瀾牽著她走出書房，這才問道：“韻兒來找我有什么事嗎？”

沐書韻一臉溫柔的道：“勛瀾，我們已經好幾天沒能在一起好好吃一頓飯了。”

葉勛瀾聞言一愣，隨即想想還真是，最近朝中的局勢越來越嚴峻，他們每個人都不敢掉以輕心，忙的不可開交，確實已經有好幾日不在府中用膳了。

看著妻子眼里的點點委屈，葉勛瀾嘆了口氣，將人攬進懷里，柔聲道：“也該用午膳了，去讓人準備，我陪你。”

“真的？我這就讓人去準備。”沐書韻雖然表現的大方得體，善解人意的樣子，私心里還是希望丈夫能陪在自己身邊。

再加上最近幾日她總是心神不寧，又找不到人傾訴，而葉勛瀾因為煜王爭儲的事情很是忙碌，甚少在家，即使知道他在忙什么，可還是忍不住回去擔心去懷疑，他是真的在忙還是……

葉勛瀾看著一臉欣喜離開的沐書韻，臉上的溫柔笑容收斂了起來，眼底的厭惡一閃而逝，轉身回到已經收拾好的書房。

這邊沐書夜來到約定好的地方，是一個比較偏靜的小院，確定沒人跟著，這才推門進去。

沐書夜道的時候，寒老大鳳二龍三都已經到了，見大小姐到來，三人忙起身相迎，“屬下見過大小姐。”

“嗯，都坐吧！”沐書夜徑直走到主位坐下，讓寒老大等人就坐之后，首先詢問龍三，“龍三，事情進行的如何？”

龍三斜斜的靠在椅子上，一臉的吊兒郎當樣，聽到大小姐的詢問，神秘兮兮的道：“大小姐，屬下辦事你還不放心嗎？你就等著看好戲吧！”

“就是因為你辦事，才不放心。”一旁的鳳二不客氣的吐槽，說完也不管被他點炸毛的龍三，回頭看著大小姐恭敬的稟道：“大小姐，屬下打聽到，徐鏗打算明日離開京城，返回瀘州，你看我們要不要？”

沐書夜明白鳳二的意思，沉吟了片刻說道：“可以，將人控制在我們手里，也放心些，風二哥，你通知路楓，讓他帶人將徐鏗拿下，記得千萬小心，徐鏗武功不低。”

“是，大小姐。”鳳二眼里閃過一抹興奮，忙應道。

沐書夜看出他躍躍欲試的樣子，說道：“風二哥，你不許親自去，如今你們都在五城兵馬司，不易輕舉妄動，免得被人察覺，徐鏗這件事，全權交給路楓去辦。”

“是，屬下遵命。”鳳二眼里的光芒一瞬間就黯淡了下來，有些悶悶的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他都快要在五城兵馬司窩的發霉了，再不出去活動活動，他就要悶死了。

沐書夜看著風二垂頭喪氣的樣子，笑著輕搖了一下頭，扭頭看著寒老大問道：“老五他們如何？”

“大小姐放心，都沒事。”寒老大拱手恭敬的說完，接著問道：“大小姐，抓到徐鏗你打算怎么辦？”

沐書夜的面容一瞬間變得凌厲起來，沉聲道：“到時候我要親自問他。”

三人聞言驚了一下，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道：“大小姐你要告訴他你的身份？”

“看情況而定，若是有必要，讓他知曉也無所謂，只要確定他在我們手里，知道與否有何區別？”沐書夜神色冷然，端著熱茶輕呷了一口，掃了他們一眼。

寒老大三人又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

“好了，時辰也不早了，都回去吧，記得小心些。”沐書夜看了外面的天色一眼，站起身對他們說完，便起身朝門外走去，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回頭看著龍三道：“龍三，加快進程，我已經不想再繼續等下去了。”

龍三看著大小姐清瘦的身形，張了張嘴，垂下了眼眸，片刻之后，扭頭對寒老大和鳳二說道：“老大，鳳二你們先走，我有些話要和大小姐單獨說。”

寒老大看著龍三的樣子，心里微微一沉，忍不住道：“龍三你……”

話說到一半卻沒有再繼續，有些復雜的看了他一眼，拍了拍鳳二的肩膀，恭敬的對大小姐行禮，“大小姐，屬下告退。”

沐書夜點了點頭，有些好奇龍三要跟自己說什么？

等寒老大和鳳二都離開之后，這才轉過身，看著龍三道：“說吧！”

龍三沒說話，而是直直的跪了下去，狠狠的磕了三個響頭，這才抬起頭，一臉堅定的說道：“大小姐，屬下有件事一直瞞著你，并非是對大小姐不忠，而是屬下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如何跟大小姐坦誠屬下的罪孽。”

說完再次磕了下去，語氣之中帶著絲絲的顫抖，他在害怕，害怕大小姐知道實情之后會有的反應，是失望是憤怒還是仇恨？

看著龍三鄭重的樣子，沐書夜眉頭微蹙，越過他走到位置上坐下，方才開口說道：“到底是什么事？說吧！”

龍三不敢回頭，就那么被對著沐書夜跪在地上，沉默了片刻，雙眼一閉，將他埋藏在心底，夜夜折磨他不得安寧的事和盤托出。

“兩年前將軍出事的當晚，屬下和葉勛瀾幾個兄弟相約喝酒，半醉半醒之間回到營中……”

之后不大的屋子里，只有龍三低低帶著些許顫抖的聲音緩緩流淌。

沐書夜臉上的表情是滿滿的不敢置信，看著龍三跪在地上微微有些顫抖的聲音，唇色有些發白，放在身前的雙手無意識的交握著絞緊。

等龍三的講訴停下來，沐書夜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幾步上前，彎腰抓著龍三胸前的衣襟將人拉起來，滿眼寒霜的質問道：“是你，是你殺了父親砍下他的頭顱的？”

“不，不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那日神智一直不甚清醒，等我完全醒過來時，就看見我手里拿著沾滿鮮血的刀，將，將軍的尸體就倒在旁邊，頭，頭顱也不見了。”龍三看著大小姐眼里那冰冷徹骨的寒意，不敢掙扎，有些語無倫次的解釋著。

那日他的記憶很模糊，昏沉間只看到一片影影倬倬，很不真實，他究竟做了什么，也完全沒有記憶，等他醒來，看到的便是令他痛不欲生的一幕。

“大小姐，屬下該死，屬下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屬下迷蒙間做下了錯事，大小姐，你干脆殺了屬下吧！”龍三見大小姐不語，一臉痛苦的看著自己攤開的雙手，他真的不敢確定，將軍是不是他所殺？

沐書夜渾身都在顫抖，看著龍三痛苦的眼眸，手上突然就失了力氣，鋃鐺的往后退了幾步，直到抵上身后的門板這才穩住身子。

抬手握著胸前的衣襟，心臟像是被人用手撕扯著一般，讓她難以呼吸。

雖然早就因為鳳二的話對龍三有所懷疑，但她無論如何懷疑，也沒有現在聽到他親口承認來的沉重。

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空氣，直到感覺心里的悶痛緩和了一下，沐書夜才抬頭看著跪在地上的龍三，語氣冰冷的說道：“龍三，我和父親是如此的信任你，而你就是這么回報我們的，好，真好。”

龍三因為她冰冷的話，從腳底升起一股涼意，然后一點一點的蔓延，直到整個身子都變得冰冷，身子微微顫抖，眼里滿是痛苦，“大小姐，屬下知道屬下有罪，屬下辜負了你們的信任，我甚至都無法確定我是不是兇手，大小姐，屬下不能再為你效力了，你多保重。”

龍三說完，又一次重重的磕了幾個頭，直到額角沁出血跡，才停下來，一滴淚水從眼眶滑落，沒入塵土之中，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猛地抬手拍向自己的天靈蓋。

他早該下去找將軍賠罪的，不管他是不是兇手，沒有保護好將軍便是失職。

但他不甘心，以往是不甘心就這么死了，讓將軍背負如此大的冤屈，不甘心葉勛瀾那個白眼狼過的好，如今，大小姐死而復生，而他卻不能再陪在她的身邊，也沒有資格再陪在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