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妾覺得，也該給凌王爺府里添個王妃了。”王皇后瞥了眼神色不動的齊凌，怎么看都對這個兒子很滿意。

齊孝帝也就只有四個兒子，其中二皇子齊軒犯了大錯不能回京，就連此次的“封王”也沒他的事情。而寧王齊磊身體殘疾，早早上朝接了旨意后，并沒有出席此次宴會，在一眾皇親貴族里，這個兒子出眾得讓她格外欣慰。

這么多年來，她對齊凌可謂嘔心瀝血的栽培和幫助，幸好這個兒子也夠爭氣，不僅能力出眾，得到了齊孝帝的刮目相看，最關鍵的是知恩圖報，待她如親生母親一樣。

而云貴妃那個可憐的女人，這輩子也只能待在云英宮里凄慘度日了。

從沒有哪一刻，會比現在更讓她感覺到人生的圓滿和心愿得償。

而聽到王皇后的話后，座中眾人幾乎都開始興奮起來，就連沐書夜也不禁多看了齊凌幾眼。從目前的形勢來看，帝后這一唱一和恐怕只是演給他們看的，凌王妃的人選估計已經定了下來。齊凌又該如何去扭轉乾坤？

齊孝帝微微瞇著眼，掃過底下暗潮涌動的人群，轉而看向齊凌，沉吟道：“老五，你母后已經迫不及待地給你找王妃了，那你怎么說？”

齊凌連忙起身回道：“兒臣多謝父皇母后。不過，這個王妃，兒臣想自己選，還請父皇母后成全。”

這么說著，他竟然就直接跪了下來，神色里的鄭重其事，表明了他此刻的態度。

齊孝帝眼里劃過一絲好奇，雖說他心里已經有了人選，但并不妨礙他想要知道這個兒子心儀的女子，便也很好商量道：“看你這意思，這是已經有了意中人了？，快，跟朕說說。”

齊凌抿了抿唇，短暫的思考后，擲地有聲，“兒臣請父皇賜婚兒臣與左都督府四小姐沐書夜。”

話剛說完，幾乎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向沐書夜，怎么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更稀奇的是，沐書夜臉上除了些許意外和震驚，再無更多的情緒。

可她憑什么能夠這么理所當然？

眾人回過神來，涌上心頭的是潮水般的復雜，就連王皇后也忍不住叱喝起齊凌，“凌兒，不要胡鬧！你可知道，沐四小姐可是什么身份？凌王妃又是何等身份，你豈可……”

“母后，兒臣并沒有胡鬧。”齊凌一如既往的冷靜理智，回頭看了眼神色同樣冷靜自持的沐書夜，頗有些義無反顧的意味，“沐四小姐才貌出眾，能力卓然，饒是兒臣，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方面并不如她。父皇曾經告訴兒臣，英雄不問出處，那么凌王妃的人選也大可不必拘泥于身份受此束縛。更何況，前不久沐四小姐的生母也已經不再是姨娘身份……兒臣是真心仰慕沐四小姐，還請父皇成全。”

齊孝帝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斂起來，怎么都沒想到他會拿自己的話來堵自己。不過，在這件事情上，他也有不可退讓的原則，“自古以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單憑你一句仰慕，可不算什么了不起的。沐愛卿，你怎么說？”

沐擎天顯然也被這個消息震到了，一聽到齊孝帝叫他，連忙手忙腳亂地走出來，皺著眉頭道：“皇上，臣以為，此事有待進一步商榷……”

“左都督是覺得本王不能給沐四小姐幸福嗎？”齊凌突然側頭看他，冷冷道。

甫一觸上那樣的視線，沐擎天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隨即想到自己的身份，不免多了幾分底氣，強撐著對上他的視線，辯解道：“凌王爺，臣并非這個意思……”

“那你是不希望沐四小姐得到幸福了？”

“自然不是，但是……”

齊凌連忙打斷他的話，“既然都不是，左都督還有什么好猶豫的？作為沐四小姐的父親，您最需要考慮的，已經在本王這里得到了保障。難不成你還信不過本王？”

眼見話越說越離譜，沐擎天眉宇一沉，繼而道：“凌王爺，臣并非這個意思。臣只是覺得，夜兒還小，前面還有兩位姐姐待字閨中，這于理不合啊！”

“那不要緊。本王可以等。”齊凌繼續見招拆招。

到了最后，沐擎天終于編不出理由，只能硬著頭皮道：“凌王爺，小女怕是配不上您……”

齊凌還沒來得及逼問，卻被齊孝帝開口攔住，“好了。沐愛卿，你先退下。”

“是。”

等到大殿中央只剩下齊凌，齊孝帝才神色凝重道：“老五，你給朕一個理由，證明沐書夜能夠當你的凌王妃，對得起這個位置。”

對此，齊凌絲毫不感到意外，卻見他從袖子中掏出一本折子遞了上去，“父皇，您先看看，這些東西是否足夠分量了？”

齊孝帝抬眸瞥了他一眼，伸手接過這折子，剛翻開眉頭就深深皺了起來，越往下看，眉間的褶皺越來越深，直到看完，他才將折子啪地拍到桌子上，冷冷看向沐書夜所在的方向。

這應該是齊孝帝第一次這么鄭重其事地看她了。

沐書夜依舊巋然不動，甚至還冷靜地迎上那冷沉的視線，饒是威嚴如齊孝帝，也對此舉頗為訝異。可想到折子里所寫的內容，齊孝帝忽然覺得沐書夜也有這個膽量，剎那間，腦海里閃過某張傾城臉龐，眼神也在悄悄地變化。

也不知過了多久，齊孝帝終于收回了視線，將那折子攥在手里，冷冷道：“這事兒，朕自有主張。容后再議。”

齊凌突然就松了一口氣，至少那折子上的東西還是很吸引他這個父皇的注意的，沒有明面上拒絕，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很多。他暗暗握了下掌心，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直到此刻，殿中眾人終于想起了沐書夜的存在，紛紛眼神復雜地盯著她，大有將她扒開看個干凈透徹的沖動。明明就是個身份卑微的人，怎么就被身份尊貴姿容出眾的凌王爺看入眼了呢？

這個問題，恐怕除了齊凌，誰也不知道答案。

王皇后看了眼兀自低頭靜默的沐書夜，命人重新擺起歌舞，隨后也沉默了下來。這事兒給她的沖擊太大，并且齊凌也沒有事先跟她商量過，多少都有些不舒服。

而最不舒服的，恐怕要數丞相千金華嫵眉了。但見她越過自己的位置，直接將沐書情擠到了旁邊，湊過去低聲冷笑，“沐四小姐，真是好大的福氣啊！”

“華小姐這是什么意思？”沐書夜并不意外她會迫不及待地出現，本身也不是怕事的人，不卑不亢地對上她凜冽而暗藏陰鷙的目光。

華嫵眉恨恨咬牙，妝容精致的臉似乎也有了些許猙獰，此刻絲毫不掩飾她對沐書夜的復雜情緒，“沐四小姐，你又何必裝傻？凌王爺當場求娶，雖未得到皇上的賜婚，以后怕是也與凌王爺脫離不了關系了。”

“是么？”沐書夜扯了扯嘴角，神色并無太大變化，“華小姐，如果你想要跟我說的是這些，那么大可不必了。

這世上，存在最多的就是變數，你難道不知道皇上不同意么？說不定，到時候凌王妃就是你呢！”

華嫵眉怔了怔，倒是沒想到他會自降身段說出這種話，心里雖然很是不屑，可到底是說到了她的心坎兒上，臉上的敵意也沒那么明顯，“多謝沐四小姐吉言。”

隨后，她又覺得不妥，連忙解釋道：“沐四小姐，人貴有自知之明，想必你也清楚這個道理，對吧？”

沐書夜點點頭，一臉善意，“那是自然。”

見狀，華嫵眉以為她看清了局勢，不做其他無謂的幻想，當即放下心來，客氣了幾句，便回了自己的位置。

唯有慕容英搖搖頭，一臉遺憾，“長在京城的女人，果然腦子都是裝了渾水了。連你這么簡單的敷衍都看不出來，還真是失敗！”

“不然，你以為呢？”沐書夜又恢復了以往的冷靜模樣，眸光在華嫵眉妝容精致的臉上逗留了下，無趣地收了回來，“到底是被父母捧在手心上的明珠，什么都沒經歷過，你以為她們能學到多少？”

慕容英不由嗤笑，“說得好像你不是在京城長大似的。”

“……”沐書夜笑意淺淡，目光細細打量著慕容英，許久不見，這個人的臉皮似乎又厚了一些，饒是被她這么盯著，神色也分毫不改，反倒是窮追不舍地問起她來，“沐四小姐，其實我有個問題，想必在場的大部分人都想知道答案。凌王爺到底是看上你哪點了，居然公開請旨賜婚。”

“去問凌王吧。”從凌王那晚表明他的心意開始，沐書夜也不止一次想過這個問題，尤其在知道了她的另一個身份，猜想到她可能會惹來的麻煩之后，這個答案就顯得格外難懂了。

不過，這都不要緊。橫豎兩人的目的一致，以后有的是時間去問清楚。

有了這個小插曲，其他人多少都有些心不在焉。眨眼間，齊孝帝的壽辰就這么過去了。在文武百官各國使臣出宮時，齊孝帝和王皇后特意留下了齊凌，打算就剛才殿上請旨賜婚一事問個一清二楚。

齊凌絲毫沒覺得意外，步履從容地走進上書房，看到坐著的兩人，表情無比謙恭誠懇，“兒臣參見父皇、母后。”

齊孝帝冷哼了聲，起身背對著他，隨之便見王皇后臉色難看起來，埋怨道：“凌兒，你這次太胡鬧了。婚姻大事，豈可如此兒戲呢？”

“母后，兒臣并沒有胡鬧，也沒有拿婚姻大事當做兒戲。兒臣是真的傾慕沐四小姐，想要娶她為王妃。還請父皇母后成全！”

豈料，王皇后卻板起了臉，冷聲道：“你還說你沒有胡鬧？那沐書夜是什么人？她配當這個王妃嗎？”

“她怎么不配了？”齊凌據理力爭，棱角分明的臉緊緊繃了起來。

王皇后沒想到他會這么冥頑不靈，眼里難掩失望，但考慮到齊孝帝還在此處，倒也咬牙忍下想要教訓他的沖動，苦口婆心地勸道：“凌兒，不是母后看不起沐書夜，而是你身份尊貴，如果娶個庶女，旁人會如何看你？”

齊凌繼續糾正她，“母后，沐四小姐現在不是庶女了，您之前不是……”

“那還不是名正言順的！”王皇后恨不得敲開他的腦袋，看看里面都裝了什么，“你父皇和母后已經給你選好了王妃了，你怎么就不先問問我們的意思？”

齊凌還來不及回答，卻見齊孝帝轉過身來，沉著臉道：“皇后，你也別激動。老五，朕問你，這折子上的事情，可都是真的？”

其他兩人的目光徑自落在了那本折子上。王皇后訝異問道：“皇上，這是……”

“你自己看看吧！”齊孝帝將其遞給王皇后，背著手，在齊凌面前踱來踱去，慢悠悠道，“如果是真的，那么沐書夜的確很不簡單。既能解開旱災難題，又能對邊關和西北有如此詳細的了解，擔得起女中豪杰的稱呼。”

齊凌挑挑眉，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他這個父皇，從來都公私分明，既然能在公事上如此承認沐書夜，那么在個人品性方面，想必也有了其他的想法，極有可能是不好的想法。

果不其然，齊孝帝略一思忖，又繼續道：“朕從來不否認，她是個才能出眾的女子，但這并不意味著，她會是一個合格的王妃。老五，做你的王妃，做朕的兒媳，不需要太多策略權謀，這點你可明白？”

齊凌知道，在齊孝帝和王皇后的觀念里，王妃的職責便是將王府打理好，甚至維護好王府與各府之間的人情往來。若非長年累月浸淫其中的千金小姐，在處理這些事情上，也做不到游刃有余。而沐書夜，顯然不是安于后宅的人，肯定不會將太多精力放到這些事情上。可他不在乎，也不需要沐書夜去理會這些。

只是，這些想法，并不能讓面前這兩人知道，他抿唇想了想，繼續辯解，“父皇，您該知道，既然沐四小姐能處理好這些尋常男子都解決不了的事情，那么肯定也能安內宅。”

“你確定？”

“兒臣確定！”

齊孝帝當即冷笑，從龍案上拿起一本折子，丟到齊凌懷里，“等她把這件事解決了，你再來跟朕說這句話！”

齊凌不解，翻開看了看，捏著折子的手猛地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