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請起吧！”齊凌安然自若地坐在椅子上，姿態悠閑，慵懶閑散，仿佛剛才對他二人的針鋒相對完全不存在，“這些日子，父皇需要操心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兩位若沒有真憑實據，就不要滿口胡言，平白給自己招惹來禍端?！?

沐擎天眼里劃過一絲暗色，姿態倒是很恭敬，“殿下說得極是。此前是臣等考慮不周，讓皇上不高興了。多謝殿下提點了。”

葉勛瀾同樣抱拳，誰也不知道他微垂的面龐下，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神色。

齊凌似乎心情不錯，擺了擺手，滿臉的怡然自得，“左都督和靖遠侯辛苦了，我看你們也累了，趕緊回去吧！父皇也說了，此事他自有分寸，勞累了這些日子，也可以好好歇歇了?！?

沐擎天自然沒別的意見，眸光一轉，在看到站在齊凌身旁的沐書夜時，不由開口道：“五殿下，那臣先告退了?！?

與此同時，還給沐書夜遞過去一個眼神，被齊凌捕捉到，及時開口制止住，“沐四小姐就先留在我這里吧。還有些傷口要處理，等處理好了再走也不遲啊！”

既然他都這么說了，沐擎天也不能強來，暗自給沐書夜遞去一個目光，沐書夜雖不愿理會，可說到底這也是她與沐擎天的第一次接觸，總不能做得太過，連忙問齊凌，“五殿下，臣女送一下父親？”

“嗯?！饼R凌可有可無地點頭，末了由他人攙扶著，進了內室休息。

沐書夜跟在沐擎天身后，站在門口，看著面前的中年男子。其實，在她還是沐書夜時，對沐擎天的印象，僅限于她爹的描述。玩弄權術，處事圓滑，城府頗深，手段狠辣，這是爹對眼前這個人的評價。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輕易就得了皇上的重用，并多年不減其手中權勢。

她對這樣的人，是很抗拒的，不為別的，只因看慣了戰場上的熱血廝殺，對朝廷中的陰謀詭計勾心斗角格外厭惡。而這種厭惡，在經歷過上輩子的算計和背叛后，更加強烈。

可誰能想到，她重生而來，竟成了沐擎天這種人的女兒！

沐書夜強忍著心中極其強烈的厭惡，面色平靜地看著沐擎天，淡淡道：“您有何吩咐？”

那個“爹”，這輩子是無法叫出口了。

沐擎天看著她，想起這個庶出女兒以一手醫術得到了皇上青睞并救回了五殿下的事實，神色有些復雜。再對上沐書夜眼里的清澈時，再多的話似乎也有些難以說出口了，想了想，終究還是化作一聲嘆息，“夜兒，你娘親可還好？”

沐書夜已經習慣了別人對佘姨娘的稱呼，此刻瞥見他臉上的復雜，不是不疑惑。不過，想了想，還是回道：“您想知道娘親好不好，自己去看不就可以了？橫豎，娘親也在府里……”

沐擎天嘆息了下，拍了拍她的肩頭，語氣竟有幾分無奈和滄桑，“你不懂。算了，這些以后再說。你現在給五殿下療傷，應該沒有遭到他的為難吧？”

沐書夜搖搖頭，默不作聲。

“如果可以，找個機會就離開此處吧！畢竟，女兒家的聲名也很重要，你這么頻繁出入此處，難保不會惹人非議?！?

“您想多了。畢竟是皇上欽點的，我縱然有那個心，也不敢輕舉妄動?！?

“……你說得也對，是爹糊涂了。你醫術不錯，救回了五殿下的性命，以后的事情或許會好辦很多。五殿下，你盡量不要去違背他的意思，說不定將來……”稍微的停頓后，沐擎天又繼續道，“總之，你記得爹的話，此處不比府里，一切都要謹言慎行?！?

“……是。”

“父女”之間的這場對話，進行得順暢而又陌生，沐書夜從門口走進去，依舊覺得造化弄人。

“回來了？沐擎天那老狐貍，可有叫你多提防我?。俊币谎劬涂吹烬R凌懶洋洋地側躺在榻上，看到她走進來，手里的瓜子瞬間丟過來，沐書夜反應也還算快，腳步一轉，馬上就避開了那些瓜子，只聽嘩啦啦一聲響，光潔的地面就鋪了黑黑的一片。

沐書夜厲目一掃，再回頭時，已經恢復了以往的冷靜自持，“五殿下，該換藥了。你的傷口已經慢慢恢復過來了，不如……”

“不用不如。”齊凌扯過一個枕頭，將其墊在腦袋下，整個人說不出的慵懶閑散，“父皇已經說了，我的傷，就交由你來照顧。如今我的傷還沒完全好，如果中途換人，豈不是你快活了我遭罪了？這樣的事兒，肯定是沐擎天那老狐貍跟你說的吧？我也把話撂這兒了，你想都不用想。”

沐書夜也就只是試探一下，誰想這個人的反應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大，看來這樣的日子還要再過多一段日子了。她走到桌前，將藥草鋪好，和好之后就走到榻前，俯視著某個怡然自得的人，淡淡道：“五殿下，該敷藥了。”

說著，就將搗好的藥草放在一旁，讓出榻前的位置，示意旁邊垂手侍立的宮女走過來給他上藥。

豈料，齊凌也不知是起了什么懷心思，直接揮退了走上前的宮女，直到內室里僅剩下他二人時，才示意沐書夜上前，“沐四小姐，既然是要照顧我的傷勢，只能麻煩你親力親為了。”

沐書夜頓時拉長了一張臉，“殿下，臣女不是貼身伺候你的宮女?！?

“我知道，可你不能否認父皇是讓你來照顧我的！”

“我只負責給療傷！”其他的事兒，她可沒有那個義務。

亓凌對此不以為然，“我不會讓你白做的。作為交換，我可以回答你的任何一個問題。當然，如果你讓我高興了，指不定我還會告訴你更多的消息，比如說，你可能感興趣的有關于靖遠侯的消息。”

乍一聽這話，沐書夜覺得自己是青樓里任君指點的姑娘，心中很不舒服，正欲開口反駁，可聽到最后，她心頭驀地浮現出疑惑，看向齊凌的目光里滿是打量和探究。

是她掩藏得不夠好，被眼前這個男人發現了她對葉勛瀾的異樣情緒，還是齊凌通過其他的渠道，提前獲知了她的動靜？

可她瞬間就否定了后一種可能。她重生后還沒幾日，所作所為也還算是比較理智，縱然齊凌本事滔天，應該也還沒有那么快就能掌握到她的真實秘密?；蛟S，真是她想得太多了，無法自制下，反而露了餡兒？

齊凌饒有興味地欣賞著她的神情，心里的疑惑似乎又得到了進一步驗證。不過，此事也不能操之過急，想要撥開云霧看清這個狠心女子的真面目，恐怕還需要一些時日。

“沐四小姐，你發呆也要有個時間限制！我可是等得花兒都謝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