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傾羽同岸青打過兩次照面，幾乎已經能夠算得上熟識。

“白璃在哪里？云霄不是說你倆這段時間都跟我嗎？”鳳傾羽似無意間說起，但連綿無害的眼神卻少不得打量岸青背后。

岸青俊逸的身姿在樹林的斑駁當中有些飄渺，但聲音很沉穩，“白璃就在您身邊，山莊高手眾多，咱們的目標不能太大！”

鳳傾羽吃驚的蹙眉，指著岸青，“你的意思是白璃一直都在我身邊？”怎么可能？她一點察覺都沒有好不好？

岸青微笑，身上隱約有點云霄的影子，“小姐沒有發現侯府里跟來了一個年逾老嫗，特意做些打雜的事情么？”

這回鳳傾羽連吃驚都顧不上了，先前云高風揚的高雅瞬間沒了，小小年紀已經初露風采的臉漸漸淡漠，“你們什么時候跟上我的？”

“昨天夜里，鳳少爺上來找到了小姐的時候，白璃已經換掉了老嫗。”岸青微微弓著身子，一板一眼的回答。

果然是云霄訓練出來的兩大高手！

鳳傾羽滿意的點頭，忽的想起她來的目的，又道：“云霄現在在哪里？你們可知道？”

這下岸青沒有立即回答她，而是斟酌了片刻，才緩緩搖頭，“云公子的行蹤即便屬下也是不知道的，但屬下跟白璃分別在完成任務的時候接到了公子的傳書，公子只說他需要離開一些時間！”

每年在她生辰前后云霄都會借口有事而外出一段時間，前世她并沒有精力多到來在意云霄的行蹤，但是這一世，自打她醒過來的那一刻開始，有很多東西，已經開始變得很不一樣！

“也沒有……留下什么話給你們嗎？”默了默，鳳傾羽輕輕舒了口氣，藉此也算是安慰自己。

岸青埋下腦袋，“屬下不敢隱瞞小姐！”

對呀！雖然他們現在以云霄為尊，但令牌在她手中，就等于說他們的真正主子，還是她……鳳傾羽！

這原本是沒多大關系的事情，她不熱衷與權勢名利，但如果能因為這些身外之物讓事態明朗一些，鳳傾羽也不會拒絕。

“算了！”鳳傾羽心底輕嘆了一聲，囑咐岸青：“你自己要小心一點，不要讓人發現了行蹤！”

岸青面容一滯，又立即驚醒過來，忙彎腰行禮：“屬下遵命！”

來去無影，鳳傾羽折下一片樹葉慢慢踱步出了樹林，飛馳到了假山后才打著呵欠出來，一邊輕聲發出了一陣嘀咕聲。

“小姐，你怎么會在這里！”

鳳傾羽轉身，眼睛里還有未睡醒的惺忪，“怎么就不能在這里了？找我有事？”

小唯趕緊伏下身子，顫顫巍巍的講：“二小姐剛才來園子里找到了小姐，奴婢才知道小姐出來了，這會兒二小姐已經叫手下的人都在這周圍散開在尋找到了小姐，只是不敢生聲張！”

難怪方才她一出林子，便耳尖的聽見一陣雜亂的輕呼聲，原來真是在找她。

鳳傾羽又掩著嘴打了個呵欠，指著假山上的一片平整的石頭，漫不經心的說：“看著看著月亮，倒是睡著了！”

小唯輕輕回了個是，走在前面的身姿越發的快速。

幸好假山離她院子也不遠，穿過一條小河就是了。

鳳傾羽走在小唯前面，一進小橋便看見了漆黑夜里她園子里的燈火通明，鳳傾嫵坐在昨晚上鳳傾寒曾坐過的凳子上，舉手投足皆是滿滿的風情，渾身上下的裝束也比鳳傾羽年前看得大不一樣。

不愧是將來的太子妃！

鳳傾羽在心中輕贊了一聲，距離鳳傾嫵七八步遠，便踟躕著停了下來，雙手好像沾了臟東西般在裙子上揉來揉去，微微沾了些泥土的俏臉也顯得局促不安。

鳳傾嫵一早也看見了她，故意裝作喝茶，一面小聲訓斥著身邊恨不得將腦袋埋進衣領里的小丫鬟，待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小半柱香的功夫，才驟然抬頭。

“大姐姐，你這是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也不出一聲兒？”

“回小姐，鳳小姐來了有一會兒，但是……”

鳳傾嫵一眼瞪過去，不知趣的小丫鬟終于噤聲，嚇得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鳳傾羽僵硬著身子，又聽鳳傾嫵笑著說：“真是對不住，讓大姐姐在這里站著！”

“二妹這是說哪里的話，稍等些時間，大姐見你，就不是今天這樣簡單了！”鳳傾羽抿著嘴，但也說的是實話，最多等到年后，鳳傾嫵一旦嫁給楚錦煜，再見面，她是太子妃，她不過是侯府里一個小小的小姐，還是庶出的，便是大禮，也是理所應當行的。

此話正中鳳傾嫵下懷，面上虛情的笑意緩緩收起，托著丫鬟的手站起身來，“大姐姐這是說的哪里話，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

“大姐說的也是實話！”

“行！那就借大姐吉言！”鳳傾嫵似乎很開心，斜眼瞪了一下方才受訓的小丫鬟，那姑娘也總算是清明了一回，忙收拾了動作跟在后面。

“明兒就是姐姐的生辰，前些年年紀小，不懂事。妹妹琢磨著今年也沒有娘親和爹爹在身邊，大哥又被山莊的事務纏身，不如大姐姐同妹妹一起去，也算是妹妹為姐姐提前慶祝一下了！”鳳傾嫵慢慢走近鳳傾羽身邊，陡然瞧見她臉上狼狽的淤泥，和蓬亂秀發里勾住的綠葉，眼中笑意更濃。

鳳傾羽怔仲，涼爽的夜風拂在面上又猝然清醒，“其實……不用的！”

模糊中，鳳傾羽聽見自己吞吞吐吐的聲音，似乎比前些年在大夫人面前的維諾還要嚴重些。

鳳傾嫵蛾眉輕挑，嬌媚的容顏下一瞬黯淡了些，“妹妹與大姐姐雖不是一母，但終究這些年一同長大，怎樣也會有些其他姐妹都難及上的情誼！”

眼看著鳳傾嫵的視線停在她方才隨手抓過泥土而留下了泥土痕跡的手指，鳳傾羽又難堪的將兩只手都縮進了衣袖當中，訕訕干笑了兩聲。

“大姐姐，不要再拂了妹妹的一片好意了，晚些我再親自送你回來，現下就跟著妹妹去吧！”

鳳傾羽滿身皆是惡寒，毒辣如鳳傾嫵，居然對她撒嬌！

鳳傾嫵身邊據說出去找鳳傾羽的丫鬟都接二連三回來，一個個往鳳傾嫵身后一站，鳳傾羽瞄了一眼，少說也有捌玖個，還皆是身姿妖嬈，臉蛋柔美的主，不曉得鳳傾嫵是如何忍受下來的！

這其中最后一個回來的丫鬟沒有同前面的丫鬟一樣站到后面去，而是步履輕飄的停在鳳傾嫵身邊，揚眉朝鳳傾羽笑：“我們小姐也是一番好意，為了今兒晚上，咱們這些奴婢可忙了整整一天呢！還請鳳小姐移步！”

鳳傾羽還能說什么呢？

若是真的她，本也就性子冷清，拒絕鳳傾嫵不過小菜一碟，但現在的她，又哪里算作真正的她！

鳳傾嫵斜視了一眼鳳傾羽裙子上的泥土，卻并沒有給她時間去換掉裙子，一擺手一群人已經向前走。

“鳳小姐，請吧！”燕青眼尖，路過鳳傾羽身邊時主動停了下來，恭恭敬敬的請鳳傾羽走在前面。

哪里還能拒絕？

于是頭發上還夠拉著樹葉，手指上還沾著泥土，裙裾烏黑的鳳傾羽，就跟在浩浩蕩蕩的鳳傾嫵身后，一路無言。

鳳傾羽自住進了山莊之后便沒有再找到機會出來過，當然除了園子后面的小樹林，這回第一次走進了山莊最繁華熱鬧的地方，吸入的一口氣半響也沒有想起要吐出來。

燕青邊走邊笑，指著閃亮亮的河岸問：“鳳小姐知道河岸都是些什么嗎？”

鳳傾羽瞇著眼睛看了看，只覺得河岸的草叢里每隔大約一尺就有一處光源，若說光線也不見得強烈，然就是這股子柔和，不僅照亮了整條河流和岸上兩面，還讓這里的氛圍，明顯有了些與眾不同的柔婉。

燕青看鳳傾羽，鳳傾羽紅著臉搖頭，答：“不知！”

燕青眼中明顯有了些得意，說：“往年這河岸也沒有這樣好看，但今年不一樣，太后帶上了二小姐，二小姐不過戲言了一句，說這河岸要是做些夜明珠的燈芯，肯定會漂亮非凡，隔天晚上，太后娘娘便邀了二小姐來看閃亮亮的河岸！”

鳳傾羽笑笑，“太后娘娘真是喜歡二妹，肯為她花上這么多心思！”

“那當然，聽二小姐說明天便是鳳小姐的生辰，但端午皇上會祭祀，沒辦法給鳳小姐慶祝，便挪動了時間，提前到今天晚上，讓鳳小姐高興一下！”

燕青洋洋得意的笑，聲音不小，但走在前頭鴉雀無聲的隊伍始終也沒有發出一點點聲音，好似后面根本沒發生什么。

鳳傾羽眉心漸漸蹙緊，下意識的看向旁邊樹林，那里似乎有一道人影，如鳳傾寒一樣一身黑衣，但隱隱中又有哪里，很不一樣。

“鳳小姐！鳳小姐？”燕青喚她。

鳳傾羽收回視線，伸手將手上漸干的泥土又多在臉上抹了兩下，“嗯，有什么事？”

燕青抬眸看見鳳傾羽，立即忍俊不禁，愣了愣，繼續走路，“沒事，沒什么事！”